“我不需要你来说教!”江太后怒道,因为发怒,她再次大咳了起来。
“我也不想跟你说教。只是你三番五次,都要杀我,你可想过,你就是杀了我,又能怎么样?怀琰真的会纳妃吗?”林锦婳反问她。
江太后的咳嗽慢慢停止,她看着林锦婳,十分坚信道:“他会……”
林锦婳嘴角勾起,却是摇摇头,无奈看着她:“我本以为,怀琰留你在宫里,如此用心,你好歹也会花点时间,去真正的了解他,了解你的亲生儿子,可你没有,你还是那么自私,你只想着你自己,做着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跟怀琰之间的感情,非你能想象,我与他,同生共死,绝不独活,你若是再要杀我,我敢保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即便酒儿将来问起,我也只会告诉她,你是一个多么自私自利不值得她爱和尊敬的人。”
江太后颓然望着她:“不可能,怀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是啊,好不容易,因为你,他更加艰辛了百倍,而你如今还在不遗余力的想要毁了他。”林锦婳冷静的撕破她那层自以为是的爱,以为仅仅觉得一个爱字,就可以抹杀掉所有吗?曾经所做的,将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江太后痛苦起来,她抬眼看看林锦婳,再想想自己,终是痛苦的摇头,她不懂,为何会变成这样。
林锦婳看了眼墨雪,墨雪会意,立即叫了慈宁宫的宫女来,打算扶她回去。
江太后被扶起时,眼神都有些迷茫,兜兜转转回到这春熙殿,她曾经最恐惧的地方,如今却不想走了。
她看着林锦婳,嗓子嘶哑:“我就留在这里……”
“如太后所愿。”林锦婳说完,江太后却看着她的背影道:“林锦婳,爱……真的足以让一个人,抛却皇位,只为求同生共死吗?”
林锦婳听到她这个问题,好不容易坚硬的心,终是软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坚定:“会。”
“你这么相信他?不信他有一天,会为了他的皇位,而杀了你吗?”江太后凄凄看着她,仿佛在问当年的自己。
“我信他,亦如他信我。若是有朝一日怀琰拿刀刺在我心口,我信他一定是要杀我,只是为势所迫,那一刀刺在我的心口,一定比刺在他的心口更疼。”林锦婳没有半分的犹豫。
江太后眼底的泪落下:“怎么会呢,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长孙皇帝不也傻吗,力排众议,独宠江妃,更立其子为太子,将自己的一生和江山都给了她。”林锦婳语气再柔了些。
江太后想起长孙皇帝,想起西夏的一切,喃喃出声:“原是我,眼里只看到当年背叛我的人,将爱我的人,全部都抛弃了啊,我怎么……怎么如此的愚蠢……”她深深看了眼林锦婳,终于浅笑起来:“林锦婳,你是我最想杀,也最羡慕的人。你走吧,从此往后,再无江太后,再无茵嫔,只有江妃……”
她说完,独自往春熙殿最里面而去,缓缓走着,狼狈落魄,孤寂的身影拉的老长,好似一只随时要将她吞没的野兽。
林锦婳知道,江太后怕是真的活不过今日了。
几十年费尽心机杀人无数众叛亲离,却一朝悔悟悔不当初。黄粱梦醒,唯一为她付出一切的人,也早已永远错过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了了
春熙殿的风很冷,尤其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
她细细抚摸过曾经那些桌椅,抚摸过那书桌上那一排洗干净的墨笔,桌上的印花信笺还未落上墨,写上她想要寄出去的信。
她坐到书桌前,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她初入皇宫的时候。
她轻轻磨墨,看着墨汁慢慢化开,仿佛面前还是当年那个自己,那个充满了灵气和活力的少女,而不是被仇恨拖累到今日枯乏的身体。
沾上墨汁,提笔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江太后缓缓呢喃着最后一句,干涩的眼中泪缓缓落下,落在这无处可寄的信笺上,终是放下了笔,慵懒的靠在了这凳子上,取下身上的玉佩,首饰,发簪,这些都是锦朝皇帝给的,不是长孙鸿宴,不是那个照顾她半生,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她到死都没看明白,原来自己所追求的,都是一场空,她真正想要的,一直都在她身边,只是如今失去了,才知道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