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这次没坐在地上哭皮耍赖了,因为她终于知道,除了自己夫君,没人会把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放在眼里。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徐家派人来,把他们柳家数代的积蓄都抬走了,却无能为力。
恰巧这时柳母兄长联系好了天牢里的官员,跑来告诉自己的妹妹:“七娘,人已经联系好了,快抬上那几口箱子和我去……”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妹妹坐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听到旁边的仆人的解释,他纵然气不过,但吴家比不得其他世家那样家大业大,只能劝妹妹忍下这口气,想法子去借点银两来,自己也回吴家筹备银两去了。
柳母只能再提起精神,沿着整个大兴城,挨家挨户地去借银两。结果可想而知,要么吃了闭门羹,要么就得了两三两赏银,半天下来只借到了五千零十两,其中五千两还是中书令程岳蓬,因亲眼见到柳母向别家乞讨,吩咐下人送来的。
柳母为了夫君、儿子,顾不得其他只能收了下来。另一边柳母兄长在家中跟夫人大吵一架,也拿来了五千两银子给柳母。这样一算统共才一万两,离那官员开口的两万两还差了整整一万两!
眼看着夜色将近,手里还缺了这么多的钱财,柳母绝望之下,哭干了的泪水又留了下来。
没想到夜色浓重了之后,柳府的大门被人轻轻叩响了!
柳母与兄长连忙开门,却见外头是一群衣着朴素,面色偏黄的平民百姓。他们怯生生地看着柳母,似乎落败了的柳家在他们眼里都是庞然大物,神圣不可侵犯的上等人。
柳母的眼神失落了,她出于礼貌问了句:“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何事吗?”
那群平头百姓样的人推推搡搡半天,才有一个像是领头的人走出来,不好意思地抹了把发红的脸,粗声粗气地说道:“俺们是住在城外的……”
一番解释下,柳母才明白,原来这群人正是两个月前,襄朝与坻戎发生战乱而流离失所的流民,柳玉桢曾经和柳母一起出了五千两银子救济他们,柳玉桢更是帮助他们在大兴城外安家立户,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可是前些天,有个徐家郎君却把他们这些明明不算流民了的人,强制征集起来,要抢到自己田地里去做佃户,并贬为贱民。柳玉桢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匆匆忙忙地带着人赶过去救场,没想到因此被陷害杀人入狱。
柳母听了,没想遇到了当事人,连忙问他们:“那我儿玉桢真的杀了徐家郎君吗?”
那些流民都说,当时场面太混乱,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柳郎君干的,但他们知道,徐家郎君一开始脸色就苍白的很,不停咳嗽好像还吐血了,看着就像个活不久的病人似的。
柳母与兄长两人颇为失望,毕竟这些也不足以证明人不是柳玉桢杀的,只能问他们来柳府有什么事。
这时领头的汉子更有些不好意思了,嗓门都低下来了:“柳郎君多好的人啊,先前就帮了我们大忙,现在因为我们而判刑,我们这些下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听乞丐们说柳府在借银两,我们这些人就合计着,一起凑点钱送过来……”
柳母惊讶了,看着汉子他们抬进三口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铜钱!
边上的百姓们说杂七杂八地说:“我们也没什么钱,只能凑到这么多……”
那汉子告诉柳母,这里面钱不多,统共只有三千两,希望能帮柳府度过难关。
柳母看着烛火下一个个脸色枯黄、眼神真挚的难民,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她跪遍整个京都权贵都无一人出手相助,然而只是之前无意中救助过一次的流民,竟然还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时柳母被世态炎凉而伤透了的心再次暖了起来。
她第一次看清这群看似卑微,实则真诚的平民百姓。
也看清楚了,所谓达官贵族背后的冷血傲慢。
众人的眼里都积蓄着泪水,百姓们哭着说,自己逃亡的路上无数同胞冻死、饿死,自己幸运地活着来到京城,然而没人愿意帮助他们,还有不少贵族肆意杀害流民。只有柳家愿意出手帮助他们,柳大郎君更是为救济他们,日日监督,事事亲为,不但帮他们解决了温饱问题,更加帮他们在城外郊区建了新的村落,让他们得以安家落户。如今为了保护他们而遇难,他们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