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在楼梯口张望了一下,候着虞二奶奶等人上完了香,才扯着虞景祺隐在楼梯拐角处,远远的给虞世安磕头。虞二奶奶坐在主位上,眼角斜见两人的衣角,却只当没见,脸色有些阴晴,看不透思绪。虞三姑娘下巴抬的高高,淡淡的哼了一声,更是不会理会,虞二姑娘只默默的低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夏至,来端菜。”二楼左手走廊的尽头,小桃拉开小灶间的门,从里面控出半个身子远远的冲着夏至招手。
夏至让虞景祺在走廊边坐好,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自晌午后,大小姐就带着小桃两人在灶间关起门来忙活,夏至挺好奇,大小姐能烧出怎么样的一席菜来,在她看来,大小姐那手是拿算盘的,实在不象是拿铲子的。
小灶间的门半开着,食物的浓香就象一层油脂一样在空气之中慢慢的浸润而来,似乎不错。
“大小姐呢?”进了小灶间,夏至没看到大小姐。
“浴间换衣服呢。”小桃说,抬着下巴朝着灶头上指了指。
灶头上四碗八碟,宋嫂鱼羹,三鲜菜心,冬菇栗子,宫爆里几丁,素炒虾仁,再加上几个冷盘,即不太奢,但也算得丰盛,尤其每道菜色甚是精致,让人瞧着实在是忍不住流口水,大小姐每每出人意表。
“大小姐好手艺。”夏至端着菜在堂前的桌上放下,冲着翁冒奶奶说。
翁姑奶奶笑眯着眼,两眼不由的朝着窗外的天空看,天上繁星点点:“你家大小姐呀,十二岁时就能烧得一手好菜。”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理所当然的恩惠。在宁波,大家都晓得,大小姐是唯一能入得老夫人眼里的晚辈,老夫人更是将大小姐带着身边悉心教导,才有如今芝兰一般的大小姐。只谁又晓得当年为着老夫人喜欢的素炒虾仁,大小姐不分昼夜的在厨房里待了三天,愣是炒出一道让老夫人赞不绝口的素炒虾仁,那一年大小姐才十一岁。
虞景明换了衣服出来,就听到翁姑奶奶跟夏至说着她当年的事情。虞景明笑笑:“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啦……”
“我瞧着还跟昨天似的。”翁姑奶奶笑笑回道。
虞景明晓得翁姑奶奶这是有些想老夫人了,她也有些想了。
翁冒这时手里提了两坛桂花酿上来,是昨天从南街酒楼那边买回来的,这酒是南街酒楼的招牌,口味甚是香醇。
“开席了……”虞景明收拾起情怀,招呼大家吃团圆饭。
“红梅,搬一坛桂花酿给二婶她们送去吧。”虞景明看着翁冒摆在桌上两坛桂花酿,想了想,便冲着红梅道。
“呵,给她们送去呀,二奶奶估计会砸了的。”红梅捧着酒坛,颇有些不平的道。
“砸不砸是她的事情,送不送是我的事情。”虞景明微吸了一口气道。
红梅捧着酒坛下了楼,没一会儿便转了回来,才坐下,只听得楼下天井处咣的一声,然后酒香四溢。
夜风卷着酒香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迷漫于整个永福门。
虞景明只是略挑了挑眉,便端起酒杯给翁姑奶奶敬酒,翁姑奶奶笑开了脸。
这是在上海度过的第一个中秋,于宁波果然景致不同。
“碰,啪……”绚烂的烟花又在永福门巷口绽放,舞狮队舞了一圈又回到了永福门巷口。
巷子里,各家吃过团圆饭的娘子,太太,和姑娘又聚在一起,盛妆出游,名曰:走月亮。
翁姑奶奶靠坐在二楼阳台的一张藤椅上,两手里正卷着绒线球。虞景明拿着一张小木椅子就坐在翁姑奶奶的对面,两手伸着,套着绒线卷,两手随着绒线卷散落下的线转动,方便翁姑奶奶绕成球。
一边窗台,一盏小小台灯的光亮足以应付这点手上的活儿。
“你也是的,让你出去走走,偏不出,陪着我这老太婆有什么陪头,你这性子呀,到时底是受老夫人影响太深了,没一点年青姑娘家的劲道。”翁姑奶奶边绕着绒线边说道。
红梅带着小桃夏至还有虞景祺一起出去玩了,南街据说今晚要唱一晚的大戏。
“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我倒不是不想出去玩,节前的这些日子,我是忙的脚不沾地,脑袋瓜子也没停过,难不成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还出去跟人人挤人的受那份累?”虞景明笑着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