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大小姐说中了,翁冒被抓了……”李泽时回视了虞景明一眼,轻轻的敲了一下桌子。
虞景明没有说话,她端坐在椅子上,两手紧紧的握着,脸微微的侧着看着边上的窗,在沉思。
“大小姐有什么打算?”李泽时又问。
两人都清楚,从翁冒被抓这一刻起,较量的战场已经从李记转到了虞记,转到了永福门。
李泽时有些抱歉,但这种情绪被他很快抛掉,抱歉无济于事,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虞景明原来两个肩膀是端着的,这会儿深吸一口气,却又放了下来,她伸出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茶还烫着,虞景明笑着说:“茶还热着,不如我们继续喝茶。”
老夫人说过,人越面临错综复杂的局面,越临大事,就越要有静气,能定的住,定能生慧,才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说实话,虞景明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算,因为她在明,可暗处是谁,她还说不好,可能是衙门,说起来那位新任的刘大人自上任以来还低调的很,只怕正等待着一个合适的亮相时机……
又或者就是荣伟堂和玫瑰两个……
这等情况不明之下,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大小姐好雅兴,泽时又岂能不舍命陪君子。”李泽时先是愣了愣,然后哈哈一笑,提起茶壶,给虞景明面前的茶杯倒满。
“谢谢。”虞景明点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鼻间是淡淡的茶香。
“翁冒的具体任务是什么?”虞景明放下茶杯后,盯着李泽时问,虽然她大约也猜到了,但还需要一个确认。
“枪支和炸药。”李泽时也很干脆。
“嗯。”虞景明嗯了一声,便再不吱声了。
李泽时盯着虞景明看,说实话,他认识的女人不少,可以说是三教九流,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像虞景明这样让他印象深刻。
这位大小姐在大上海的名声可以说是两极分化,欣赏她的人说她聪慧,大气。而讨厌她的人说她刻薄,寡恩。
而不管是聪慧大气,还是刻薄寡恩,这位大小姐都是泰然处之,这位大小姐身上有一股如渊的定气。
“大小姐两岁丧母,十岁丧父,十岁那年送棺回宁波时,正是大年三十啊……”
李泽时莫名的想起翁冒的话,再看眼睛沉静端坐的虞景明,欲作精晶美玉之人,须从烈火中煅来。这个女子实是从烈火中煅出来的,他是越来越欣赏了,想着,李泽时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影票。
可惜啊,时机终是不允许。
虞景明不晓得李大公子脸上的表情为何有些失落,她倒也不在意,只是静静的喝茶。
一壶茶尽,两人出了茶楼,李泽时送虞景明到永福门口才告辞离开。
“不若我留下看看情形吧。”李泽时说。
“不必,李公子有李公子的战场,而永福门是景明的战场。”虞景明浅笑着说。
“翁冒不会有事,真到万不得已,我让杨帮办以两江总督衙门为由出面提走翁冒。”
这时李泽时临走前留下的话,他是告诉虞景明,翁冒那边不用担心。
虞景明倒是没有想到扬帮办居然也是李大公子这边的人,难怪在上回董帮办家的生辰晚宴上,两人配合的那么默契。
若有两江总督衙门出面,她倒不用太为翁冒担心。
目送着李泽时离开,虞景明站在永福门的牌楼下,正是正午,阳光直直的照了下来,因为还有残雪未化尽,那直射的阳光便显得有些刺眼,虞景明微眯着眼扫了四周,她每日里从这牌楼走过不下十趟,牌楼前几家铺子,几个小摊,几伙小贩,她没有不清楚的。可如今牌楼的正前方街面多了一个剃头挑子,一个戴着毡帽的汉子环抱着胳膊歪在太阳底下打盹,一边烧水的炉子上,黑铁水壶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水,开水也从壶嘴里溢出,在地积了一滩子水……这位显然不是正经的剃头师傅,要不然,这样的浪费水也会心疼的很。
再右手,一个卖菠菜的汉子,坐在一边一家商铺的门口,两手拢进袖子里,眯着眼,蔫头巴老的打量着四周,他面前的菠菜也被太阳晒的蔫头巴老,哪个卖菜的会舍得让新鲜的菜这样晒?
离卖菠菜的汉子不远,几个闲汉抽着过滤嘴的香烟,几人边聊着天,那眼神便老是贼头贼脑的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