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卞维文就想起那日匆匆路过,一抹红头巾飘下,他抬头就看到窗边那张虽算不得艳丽,但却清冷,带着初雪气息的脸。
算了,就这样吧,卞维文想着。
卞先生,打搅了。”李泽时一手提着一只皮箱从楼上下来,他身后,翁冒还有两个伙计也都提着行礼。
“怎么,李先生和翁掌柜这是要走了?”卞维文客客气气的道。这几人昨天半夜来住下,还以为起码要睡到上晌呢。
“嗯,我们赶火车。”李泽时掏出怀表看了看道。
另一边正洗碗的卞维武听到声音,却是一脸兴奋的进来:“李先生,翁掌柜,昨晚睡的可好,这一早赶火车,空肚子可不行,我们这里还有些羊肚汤和麦饼,吃些掂掂肚子。”
“不了,时间来不及了,下回我请客。”李先生说完,就带着几人匆匆往外走。
翁冒走到门口,又回头冲着卞维武道:“维武,货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寄放在码头那边的店里,你一会儿去提,钱呢,我东家说了,等你货卖掉再付也不迟。”
“哟,这怎么好意思?”卞维武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是一脸兴奋,这样可就是空手套白狼了。
搓着手,他回头冲着自家大哥道:“大哥,这碗就摆着我回来洗,我现在先提货去。”
什么事情都是手快有,手慢没有,趁着翁掌柜在先把货拿到,否则,谁晓得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几只碗算得什么事?卞维文卷起袖子准备洗碗,却又皱了眉头:“等一下,维武,听大哥一句,别跟翁掌柜他们走的太近了。”
“怎么了?”卞维武瞪着眼,说实话,这他可是好不容易巴结上的。
“路数不清楚。”卞维文道。
“大哥,管他们什么路数,我赚我的钱。”卞维武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吼了句:“大哥,我中午去看平五,不回来了。”
说完就没影儿了。
卞维文揉揉眉心,维武一心钻在钱里,哪晓得这里面的轻重,维新变法那会儿可是血流成河,他不免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第十八章 虞记糕点铺子
虞景明也在想着翁冒的路数,昨晚她想着二叔,虞记的事情有些没在意,今天一细想,却发现昨晚的枪战的事情说不出的微妙。
因为忙,翁冒半夜来看红梅这不奇怪,因为第二天要走,翁冒带着两个伙计一起过来也不奇怪,可奇怪就奇怪在那个风衣男子身上,翁冒一直走在他的身后,显然是以那位风衣男子为首。如果她没有预料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翁冒那个东家,如此就说不通了,没有哪一个伙计会带着老板半夜探望媳妇儿的。
再想着翁冒路子极野,肥田粉这样的东西都能弄得到,又时常来往于南方,再加上昨夜上海道追捕革命党,如此,一个答案便有些呼之欲出了。
革命党啊,翁大哥选择的这条路很难也很凶险,不晓得红梅清不清楚,当然这种事情虞景明也不会随意问,该揭晓的时候自然就揭晓了。
虞景明边想着,边晃了晃手紫砂茶杯里的琥珀色的茶水,她这会儿在虞记的糕点铺子里。她今天要去拜访王大奶奶,空手不好上门,但也不好带重礼,四色糕点正好。
虞记在整个上海有好几处铺面,这一处却是最大的,是虞记总店,占着永福门1号,3号,5号,7号地段,门脸是朝着正街开的,下面是铺面,后面是作坊,楼上是办公楼。
而虞景明住的虞宅是永福门9号和11号。
虞记和虞宅连成一片,占着永福门前街大半条街。
铺子朝正街的是六开的门面,一边是茶点区,一边是铺面,摆放着各色糕点,中间是齐人高的柜台。
虞景明就坐在茶点区的雅坐里面,茶点区是让客人品尝糕点喝茶的地方。
此时,虞景明面前的桌上摆着四个盘子,清一色的白瓷盘子,盘子里装的分别是太后饼,松子百合酥,枣泥酥饼,香滑芝麻糕。正中一只紫砂茶壶,边上的紫砂杯里是清透的红茶茶汤。
每种糕点都切成四小块,虞景明每样只尝一块,然后小口的啜着茶水。
莫守勤从后门匆匆过来,一边的虞记戴掌柜踱着步子迎了上去:“莫师傅,你来了。”
莫守勤三十七八的年纪,是虞记的大师傅,他一手手艺传自他父亲莫全,莫全是宫延糕点师出身,尤其是太后饼和松子百合酥是他的绝活儿,当年是虞永福花了重金请他来虞记坐阵的,也正是因为莫老师傅,虞记才能发展到今天这规模,后随着虞永福病故,虞世安接手没多久,因一些理念冲突,莫老师傅就以年事已高辞职,虞二爷同意了莫老师傅的辞呈,后启用了莫老师傅的四子莫守勤,此后莫守勤便接手了虞记大师傅的位置,这位在虞记地位是颇有些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