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淑华就站在堂前,两眼盯着面前的茶杯,茶杯里的水微微晃当,她看着不动不响。
虞二奶奶坐在堂前中堂边上的椅子上,两手一直不断的拍打着大腿,好一会儿才说:“果然啊,我晓得你心里是怨我的,同荣里和永福门就只隔两条街面,成亲这些天,除了回门当天之外你再未踏进这家门一步。前天,你陪荣大奶奶过小西门那边去,回来的时候,你愣是从永福门的后街绕进同荣里的,硬是避开了家门。这回董家宴,你也任由荣伟堂带着玫瑰出席,你这是故意过的不好,好给我看的是吧……”
虞二奶奶的声音哽咽了,眼眶也有些赤红。有些事体虞二奶奶是有苦往肚子里咽,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对于淑华嫁进荣家的事体,她也是后悔。
只这夜里是人心灵最软弱的时候,早上醒来,她便把这些心思抛掉,不管如何淑华已经嫁进荣家,虽然有个玫瑰膈应人,但大体上,荣老爷和荣大奶奶位置摆的还正,伟堂那里表面也过得去,而玫瑰的事体摆在台面上倒比暗里藏着掖着好,至少不会象她这个做娘的这样,家里男人在外面养的儿子都五六岁了,她还蒙在鼓里,真叫人活生生的看了一场笑话。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世间男人表面上再怎么好,背地里也没有那不想金屋藏娇的。所以,这女人生活过的怎么样还是要靠自己,她希望淑华性子很强一点,哪怕象虞景明这样,日子过的也不会差的。
只如今,淑华竟是怨得她这样深,她做人怎这样失败?
楼上,虞景明和红梅再相视一眼,然后叹气,有些事体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虞淑华依然低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抬起头来,却是冲着虞二奶奶笑笑:“妈就是偏心,以前淑丽说多少气死妈的话妈都不计较,我才说一句就成罪人了……”
二姑娘这说话的口气转换是有些生硬的,虞二奶奶自也听得出来,只是母女之间,若真揪着不放,那心就得隔远了,老祖宗一句话说的好,难得糊涂。
“哦,那是妈冤了你喽?”二奶奶故意瞪眼,语气也是有些作样。她这话倒不是揪着不放,这也是台阶而已。
“是冤了呀,那日绕路是因为婆婆要去找嘉佳,你晓得嘉佳是在菜场做事,这段时间,荣家乡下亲戚来的多,都是要招待的,一些新鲜菜一个不凑巧就买不到了,婆婆是想叫嘉佳帮她留菜,这自然是要打后街走。”虞淑华说着,顿了一下又说:“至于董家宴的事体,我的性子妈也不是不晓得,那样的场合,我性子不惯的,而伟堂那些生意上的事体,我也招呼不来,难道妈要让我学玫瑰那样做交际花呀……”
淑华说着,挑了眉毛的样子,却有些小儿女的神态。
“呸,胡说八道,哪个要你去学做交际花了。”二奶奶也一脸嗔怪和没好气的道。边上,杨妈也凑趣的笑了笑,虞三姑娘两眼只在二奶奶和虞淑华身上转。
气氛已经松泛多了,但在场的人都晓得,母女俩之间终是有些生份,不过,好在终是母女,时间会慢慢抹平一切。
楼下一片寂静。
楼上屋里,小桃正帮着虞景明换衣服,红梅站在门口等着,依然隔着门帘冲着屋里说着闲话:“这样看来,二奶奶倒真是为二姑娘着想,她把二姑娘叫来,应该是说董婆的事体?”
“应该是。”隔着布帘,虞景明回道。
“那这样一来,虞园的事体,二姑娘到也不用再操心了。”红梅说。
“哪有这么简单,二婶只怕不会完全依着我的安排的。”虞景明掀了门帘出来说,身后小桃把手里的账册交给虞景明,又拿了一边放在门后的一把油纸伞,外面天有些阴。
“为什么?”红梅瞪眼。
“二婶不信任我,她处处要防着我哩。”虞景明有些自嘲,谋划的再好,人家不理,那一切便成空。所以,对二房这边她做事只求该不该,而从不求结果。反正路都是她们选的,选什么样的路便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怨不得别人半点。
红梅说不出的“啧”了一声。
楼下,虞二奶奶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然后盖上杯盖,发出当的一声,才打破寂静,虞二奶奶咽下茶水,顿了一下才冲着二姑娘开口说:“那虞园的事体你打算怎么办?”
二姑娘坐在虞二奶奶下首的椅子上,想了一下说:“大舅怎么说,虞园的事体我不是交给大舅管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