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下。”王伯权站起身来,局势瞬息万变,这事体得跟李总董他们通口气。
“换件衣服。”王大奶奶拿了外裳给王伯权换,王伯权扣着纽扣,突然叹了口气说:“这情形,泽时肯定回不来了……”
“也是命……”王大奶奶也叹气,她是不信命的,但景明的姻缘实在是太不顺了。
“也未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没看出来吗,这回伊丽莎白事件,景明搭的台,卞维文却是唱了一场大戏……”
说到这个,王大奶奶皱着眉头:“你说,这回卞家大郎借着董帮办的事体为投名状,进抱了洋人的大腿江海关的事体,我怎么看着就有些不明白呢?”
“这事体呀,能明白的不多,便是我也不敢说就看准了,卞家这大郎心思藏的深哪……”
王伯权说着,便出了门。
国势飘摇,风雨之中,每个人都在寻找心中的灯。
第二百三十六章 邓香香的嫁妆
成都血案的消息是傍晚的时候传到永福门。
虞景明正从楼上办公室下楼,莫老师傅已经下班了,许开源还在作坊里收尾,作坊里只亮了一盏灯,略有些昏暗。
“开源大哥,明天一早给我准备个礼盒,我要去苏太太家打牌。”虞景明站在门口冲着里面的正忙活的许开源说。礼盒里有些糕点可以明早上准备,但有一些却需要今晚准备好。
“是大小姐呀,好的,正好,还有最后一笼。”许开源停了手上的活笑笑说。
虞景明也笑笑,点头道别,从虞记大门出来的时候,又看到更夫老罗站在大门的水龙头边刷牙,一边的方凳上摆了一盒“老火车”牌牙粉,老罗满嘴白泡泡,这时拿着陶碗猛的灌了一大口自来水,在嘴里一阵子咕咚咕咚的漱了几下,这牌子的牙粉不错,老罗夜里为了提神,免不得要抽几口旱烟,他自小就跟着他爹打更,这些年下来,那牙口焦黄焦黄,用这牙粉刷过之后要白不少,但也有后遗症,这牙粉刷过牙后,嘴巴特别涩,不灌他几口水,整张嘴巴便干涩干涩的转不过来。
咕咚了几下,老罗将水喷在池子里,这时车夫老赵的婆娘拿了几根桃枝过来,冲着老罗说:“在豫园剪的,还让城隍庙里的庙祝洒了符水,避邪的。”
“哟,今夜里要净街呀。”斜对门,钱婶子站在门口,看着老罗接过桃枝问。
虞景明这才想起这是老罗的规矩。
古时候更夫是走阴阳路的,所以每个更夫在打更之前要沐浴更衣,还要在梆子上绑上桃木枝,如此,起着驱邪净街的作用。
当然了,这是老法了,后来的更夫多不太讲究这些,老罗平日也一样不讲究这些了,但一但死了人又或死人的消息入耳,阴阳道上的规矩,便是结缘了,那这规矩就要讲究的。
虞景明记得,自家二叔死一回,月芬死一回,上回黄花岗血案一回,如今这又一回。
“是哩,祖师爷传下的规矩,成都血案的消息我没听到便罢,听到了就要讲究一下嘛,这死的个个是英雄好汉,只再英雄好汉,那也是阴阳两隔,这桥归桥,路归路的,就莫要在这世间多留了……”老罗将边将桃枝绑在梆子上边说。
“成都离咱们这里远着呢,那好汉爷们的魂到不了咱们永福门这巷子吧,你这有用吗?”钱六叔听着老罗的话,便接嘴说。
钱六叔刚给人剃好头,这时手里拿着两根剪下来的辫子过来交给钱六婶,有窜街走巷的货郎会收这种辫子。
“嘿,有没有用不好说,但至少是个安慰,再说了,当年永福爷在世时还曾说过,一个民族的血流的够多的时候,便能汇成一条奔藤的河流,这河流奔藤向前,能扫尽一切腐朽,如今可不就血流成“河”不定哪一天,这条河就奔着上海来了。”老罗嘴里还嚼了一块甘草,甘草性平,能调和诸药,所以,老罗用过牙粉之后,便喜欢嚼一块,有没有用不好说,但老罗一直这样用。
听老罗这话,钱六叔便不吱声了,一边钱六婶接过六叔递给她的两根辫子,咋巴一下嘴说:“哎,这东西家里的箱子装了一大半了,如今却是越来越不值钱了,货郎都不愿意收了,各学校门口,还有租界那边,许多人在街边义务给人剪辫子,剪了辫子就丢在地上,谁要都可以捡,都不要钱。”钱六婶接过辫子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