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太太这话很不客气,这是直接再赶朱红了。
朱红脸色更是铁青,虞景明在一边笑,朱红跺跺脚,脸又由青转红,跟戏台上川剧变脸似的,青青紫紫的。
朱红不敢跟李二太太顶,看着虞景明看好戏的样子,手里的酒朝虞景明泼出,虞景明侧了一步躲开,朱红又咬着牙放狠话:“虞大小姐也别太得意,谁笑道最后还不晓得呢。”朱红说完,踩着重重的楼梯声上楼。
一时间,一片议论的嗡嗡声。
“景明,别理她,这女人一心想进李家门想疯了。”李二太太脸色也不好看,好一会儿,缓过神来,亲热的挽着虞景明说。
虞景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倒叫一些看好戏的有些没趣。
两人回屋位置上方坐下,一位太太便笑着打趣:“哟,看这样亲热,好事近了吧?”
虞二奶奶这时啜了口气,放下茶杯,神色淡淡的说:“景明什么有好事呀,怎么我不晓得?”
虞二奶奶这话一出口,那是完全不认传言中虞李两家联姻的事体,有先头朱红的事体,虞二奶奶这话那就是为虞景明出头了,李二太太脸色也不太好。
那位太太看着大家的脸色都难看,才晓得不太对,悻悻的闭了嘴。
荣太太之前倒是看戏看的过瘾,只刚才朱红的话,又扯出当初荣伟堂和玫瑰被虞景明抓奸在床的事体,到底难堪,荣太太这会儿自然也是不接话的,也只是机械的喝茶。
一时间,女眷这边静极。
“这世道,莫谈国事的好,刺杀的,举义的,到底离我们远,倒是最近江海关这边要推出新的仓储制度,今后进口的商品一律要存放在江海关指定的仓库里。这码头仓库本来也就是海关吃肉,大家喝汤,如果这个新的仓储制度一推出,那仓库业主这边连汤都没的喝了,仓库业主没办法,大家已经联合起来了,要涨价,可他们这一涨,我们做生意的要怎么办?上海是个开放的市场,洋商一批一批的来上海捞金,他们在成本上有优势,已经将本地的民族资金生存挤的举步维艰了,如今我们的成本还要增加,我们的生意要怎么做?自治公所这边,大家要商量商量的吧。”
隔着屏风,一个洋油商手里端着茶,站在位上,一脸气愤的说。
听着这话,女眷这边气氛也活泛了,李二太太正好岔开话题,冲着荣太太问:“对了,这事体,你家荣兴那边也受影响了吧?”
“哪能不受影响,可没法子,叫狗咬了。”荣太太愤愤不平的说。
“听说是刚进江海关那位卞举人背后施的手段呀?”先前那位说话的太太也凑了过来。
“可不是,有些人为了抱洋人大腿,恨不能连自家祖宗都卖。”荣太太不屑的说。
“可不就是这样。”边上几位太太也应和,这些太太夫家都是做进出口生意,都是新仓储制度的受害者。
虞景明皱着眉头,三人成虎,这般下去,这事体卞先生便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
“景明呀,永福门里的这位卞先生是怎么回事呀,外面都传遍了,说这回新仓储制度的改革是他背后的小动作?”王大奶奶这时也侧过身来压低声音问虞景明。
虞景明想解释,却发现这事体不好解释,她晓得这事体事实上跟卞先生关系应该是不大的,但先头卞先生在永福门算是默认,她不晓得卞先生是否有什么别的打算,如此,沉默不言才是最合适的。
虞景明便摇头。
这时,隔着屏风的另一头,已经有些哗然。
“实在不行,我们也唯有罢市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众人聚在一堆,脸色不好的冲着王伯权道。
王伯权皱着眉。
这时,门口有人接了话:“罢市,鱼死网破,最终倒霉是哪一个?是上海百姓,现在市面,稍一有风吹草动,就是物价飞涨,市面就乱……”
说话的是卞维文,这会儿他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站在门口,油纸包里散发出酱鸭的浓香,他身上那一袭青灰长衫看着有些狼狈,身前沾了一片油污,他这样子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失礼和突兀。
一时间,众人都看着他,也有些窃窃私语,卞维文站在那里便略有些尴尬,虞景明就远远的冲他笑笑,打声招呼:“卞先生来参加晚宴呀。”
有虞景明这一接,卞维文便笑笑,揉揉鼻子,神态坦然的说:“抱歉,有些失礼了,我不是来参加晚宴的,我是过来四马路这边买酱鸭,晓得自治公所的王董事在这里,正好想跟王董事约个时间谈点事体,就进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