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谢,应该的。”卞维文笑笑讲。
李泽时沉默,好一会儿才又讲:“维武出来,让他来找我,他晓得怎样找到我的。”
“看维武自己吧。”卞维文沉吟了一下。维武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也好。”李泽时点头。
气笛声响起,李泽时最终朝卞维文拱拱手,他其实还想祝福卞先生跟虞景明的,但想想,终是什么话也没讲。
船出发了,李泽时向年胜站在船尾,看着渐行渐远的上海。
“这位卞先生我始终看不懂。”年胜讲。
“不需要懂,只要晓得,每一个中华人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寻找着出路。而这位卞先生选择的路,看似平顺,但平静下面却是暗流涌动,其凶险更甚。
人世千万条路,没有哪一条会是容易的。
“都不容易。”卞维文拢着袖子站在码头上,看着船渐行渐远。
“蟹黄汤包,蟹黄汤包……”码头一角的德叔包子铺,刚出笼的汤包蒸腾着滚滚热气。
卞维文搓搓手:“德叔,两笼蟹黄汤包。”卞维文数了几个钱递个德叔,这是几天前,他讲要给景明带的。
“好咧。”德叔咧着嘴笑,拿出一只制的小食盒,给卞维文装了两笼。
“晓得吃的吧?小心烫啊。”德叔讲。
“晓得的。”卞维文笑笑接过,然后感谢。
码头的灯这时亮了起来,夜了,码头的风渐凉。
吕三最终在火车站堵住了卞维武,卞维武其实没有躲,吕三抓他的时候他就坐在馄饨摊子上吃馄饨,就等吕三似的。
等虞景明赶到警察厅,卞维武又被海关公廨所提走了,讲他身上有走私的案子要查。虞景明倒是松了口气,海关那边有维文,维武出不了大事,虞景明甚至可以肯定,这本来就是维文安排好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项,警察厅这边才抓人,公廨所那边就来提人。
虞景明出了警察厅,就看到站在马路对面路灯下的卞维文,仍然是一袭洗的发白的青灰长衫,头发有些乱,唇边也有些胡茬子,神色有些疲倦,唯眼神灿若星晨,这时冲着虞景明举了举手上的食盒笑笑:“蟹黄包,两笼。”
虞景明便眯着眼笑讲:“正好饿了。”
“那走走,边走边吃。”卞维文讲,老派的教育,边走边吃是失礼的,不过,这个时候,不需在意。
正好这时有电车过来。这电车是五月份才开通的,虞景明还没坐过。
“坐车吧,还没坐过,体验一下。”虞景明接过食盒,眨着眼睛提议。
“好呀。”卞维文点头,两人上了车,付了钱。车上没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虞景明扯了卞维文坐在后排,然后听着电车铃叮呤响。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其实是要送李泽时离开上海吧。”虞景明边打开食盒边讲,香味就迷漫开来。虞景明吃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的将食盒伸到卞维文面前,卞维文也很自然的拿起一只汤包放进嘴里,然后笑笑讲:“晓得瞒不过你的。”卞维文笑笑。
虞景明便不作声,默默吃着汤包。
卞维文又笑笑:“你不要担心维武,他接手董帮办那一摊子,时间长了终是不行的,坐两年牢出来,他讲他要去南方。”
景明这时候赶到警察厅,自然是为了维武的事体。
虞景明便点点头,她晓得维武这小子是掂着香港的三妹。只是世事如棋,不晓得到时,两人再见又会是什么情形。
卞维文又吃了一只汤包,然后嘟喃的讲:“不是有意瞒着你,主要是李泽时不想动用翁冒这条线……”
“我晓得的。”虞景明一笑讲,并不要卞维文继续解释,前脚才罢工罢市,只怕暗里,她和虞记都让了警察的黑名单,这时候,她是不宜出面,而有些事情相关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并不需在意隐不隐瞒的。
卞维文便也笑笑。
“呀……有人淹死了呀。”电车这时正经过外白渡桥,前面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子把头伸出电车外看着苏州河边,嘴里惊叫,她前面一个中年男子也朝外看,然后叹气的讲:“这年月人命如草,这个月才三号呢,听讲苏州河捞尸的已经捞起五六具了。”
女生学沉默,脸色有些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