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卞维武好不容易搭上翁冒这艘船,也是有着一番野心的,他不会屈服。如此下去,吃亏的只怕是卞维武。
卞维文沉思着,好一会儿抬起头冲着虞景明道:“大小姐的安排想来是周全的,维武的性子以大小姐聪慧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他有野心,也不拒常规,若是维武晓得大小姐有这个安排,他便是拿着命去拼也要拼这个机会,本来这个事情大小姐完全不用问我的,但今日大小姐既然问了我,我不能违心,所以我拒绝,这是一条江湖不归路,我不晓得最终维武能不能回头,我是他大哥,不敢冒险。”
卞维文说着,朝着虞景明微微揖了一礼,然后转身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窗户就现出卞维文的身影,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翻着账册。
虞景明微微一叹,正如卞先生所说,这事情她是可以不跟卞先生提,直接安排,到时说不定卞家兄弟还要感激她呢,只是老夫人话犹在耳:世间之事,手段可以用尽,但也须知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底线。
虞景明伸展了一下胳膊,朝着作坊走去,去南京参加南洋劝业会的人已经定好了,今天就要出发,她得去看看。
一边大门口,麻三妹看着卞维武同虞大小姐谈话的情形,神色有些暗淡,不知为何,这两人站一起就让她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有些事也许真是她瞎想了,但她又会忍不住去想。
……
午后,莫老师傅等人就出发却南京,虞景明将他们送到了码头,同行的还是莫守勤,他也在今日乘火轮出洋了。
“莫老师傅,莫师傅,祝一路顺风。”虞景明冲着一行人拱拱手。
“借大小姐吉言。”莫老师傅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很有些意气风发,可以说,这一次南洋劝业奖项,莫老师傅志在必得。
莫老师傅一行上了船不久,莫师傅这边去英国的火轮也出发了……
看着火轮渐远渐远,虞景明这才转过身,转身之际却差点撞到人。
“虞大小姐。”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穿着一身倒大袖祺袍,头上烫着卷曲斜刘海,弯弯的眉型,整个人看着实在是妩媚的很。
“玫瑰姑娘。”虞景明淡淡点头。
“倒要多谢虞大小姐的成全。”玫瑰笑意盈盈。
虞景明微一愣,倒是晓得玫瑰指的是她成亲当日揭穿她同荣大少爷的事情……只是这种感谢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有一种专门来恶人的意味。
“不用谢,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尔。”虞景明笑道。玫瑰把荣伟堂当蜜糖,而荣伟堂于她来说却是砒霜。
虞景明这话也并不是太客气,说完点点头:“还有事体,告辞。”说完,虞景明就上了一辆人力车。
“这谁啊,这般不客气。”边上一个女子凑到玫瑰耳边问。
“虞记大小姐,年纪轻轻已是虞记的当家人了,哪里瞧得上我们这等人物。”玫瑰看着远去的身影,嗤着声道,又接着说:“不过,最近这位只怕也是麻烦缠身哩,倒想看看虞园最后花落谁家,看戏看戏,只怕到最后站的高摔的狠哟。”
玫瑰这话幸灾乐祸的,大上海,坐看虞家这场大戏的人实在不少。
……
对于虞景明来说,玫瑰只不过是闲人,说的话自也是闲言,没必要放在身上,一路回到永福门时已经夕阳西下,天色渐沉。
她才一进永福门,就看永福门口叫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每个人都抬头看着永福门的门楼,门楼中央挂下来一盏灯,虞景明想着前几天她拨了些钱让余翰去跑虞记通电的事情,她一个下午正好不在,这电竟是通了。
“哟,没想到东家大小姐看着规规矩矩的老派性子,这骨子里倒是新潮,我记得前几年上海道可是发了通告的,不准百姓私下装电灯的吧……”巷口,几个老人嘀嘀咕咕。
“老丈,你也晓得是前几年了,如今小西门都开了,这通电的事体早已经是约定成孰,朝廷现在自顾不暇,哪管得了这些。”一个小年青抬头看着永福门上的电灯,却是满眼喜意,一群孩子围着永福门转着圈,两臂张开,嘴里发出“呜呜”声,做飞翔状。
灯下,飞蛾逐光。
“大小姐,屋里子什么时候装电灯哟?”虞景明一路过来,便有租户问。这回通电只是通虞记作坊这边,整个永福门住户还是不通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