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_作者:十载如憾(126)

2018-10-10 十载如憾

  他死尸一般挺在地上,就剩胸口还有一点气,起起落落,如脱了水的鱼鳍。

  赵伏波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松开他被血黏腻住的头发,站起来拍掉手上脏东西,给自己点了根烟。周围人屏息静气,看她慢慢吸了半支,忽然一笑,俯身把烟头摁在余哥的太阳穴上。

  皮肉呲出响,余哥没有反抗挣扎,嗬嗬嘿嘿的发出声音,乱叫一通,不知是哭还是笑。

  赵伏波也跟着笑。

  鬼泣般的笑声二重奏里,不知是谁呜了一声,紧接着“嘘”出来,尿湿了裤子。

  叱咤骏台多年的余哥,脑子傻了。

  朝夕四年了,谁都不敢想,花骨朵一样的娇娇儿,是个疯的!穿鞋怕光脚的,正常人怕有病的,眼见她祸害完余哥,脚跟一转,就要走过来冲他们下手了,顿时大片鬼哭狼嚎。

  赵伏波靠近哪个,哪个就双脚乱蹬,屁滚尿流地满地翻爬。

  踩蚂蚁似的玩弄半天,直到把曾经的骏台群杰霍霍得只剩一口气了,她又慢慢踱步到余哥身边,无辜指着他的脑袋。

  “你们动的手啊。”赵伏波一脸与我无关,“你看你们多有劲儿,麻绳都挣脱了。”

  仓库鸦雀无声。

  此刻突然从外面传来不寻常的喧闹,轮胎抓地的急响,警笛长鸣,踹门的重击,呼叫的电噪音似蛛网越收越近。

  透过天窗的杀机一刹溃散。

  “汣爷。”狙击手松开扳机上的手指,拨通卫星电话,“她动手了。”

  半分钟后,仓库门被撞开,里面的人刚被惊吓太过,毫无斗志,像是见了光的老鼠四散逃离,被一个个摁倒在地。

  警员们死伤了队友,火气上涌,动手丝毫不含糊,一把扭住赵伏波就要给她上铐子,正在这时,一个文弱的四眼儿跑下警车拦人,吼出了平生最大声量:“那个别动!自己人——!是我们市局的人!起开!”

  好不容易把赵伏波划拉过来,王斤大喘几口,如释重负地摘下镜片,擦了擦眼角。

  “叔来接你了。”他说着,脸上不知是哭是笑。

  赵伏波微微笑了一下。

  人情债不可轻偿。

  对立无言,半晌,王斤拘谨地捏了捏她单薄的肩膀:“人没事就好。”

  赵伏波披着毯子,悄声问:“都抓到了么?”

  王斤严肃道:“来伊饭店下面逮住一个大买家,外省的,拉回去先审了,余诚滨这里还需要清查。”

  赵伏波顺坡道:“王叔,这案子与我牵涉很深,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完全配合。”

  月初一,陈庚汣一行人启程后的第二日,严宏谦失踪。

  不光如此,汣爷的干将们清点资料物资时,发现严宏谦近期转移财产,并带走了不少“罪证”,这真是明目张胆的叛变了。

  老爷子咬牙切齿缓缓念出那个名字:“严宏谦。”

  他骤然喝道:“——把严宏谦的档案发给那个姓赵的丫头。”

  “汣爷!”

  陈庚汣刮茶盏的手铿锵有力,声线犹然带笑。

  “严宏谦,赵儿,这两个人一番恶斗,想必是十分精彩了!”

  赵伏波最近几日都在警局接受审讯做记录,为防清查后人数与口供不对,侯二干脆去自首,然后理所当然被她从局子里捞出来,没受多大苦。赵伏波早有准备,从王斤那为他搞到一份线人档案。

  出来时侯二接过她带来的皮夹克,披到身上,两人并排站在路边,望着萧瑟的早风,他问:“有烟么?”

  赵伏波摇头,扔给他几个钢镚:“自己去买。”

  钱不多,附近又荒芜,他走了很远的路,才在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卖铺拿了一包最便宜的“飞燕”,回头走了几步路,发现赵伏波跟着他,走得很慢。

  他咬着烟屁股,忽然想笑:“怕我跑了?”

  赵伏波说:“你跑不掉的。”

  侯二点头,狠狠吸了几口:“也对,从来就没有天涯海角,跑到哪里,都是人山人海。”

  赵伏波依然在慢慢走,双手插袋,越过侯二,她穿的是一件牛仔吊带衣裤,干净简练,背影像无家可归的学生,沿着路边枯黄倒伏的花花草草,走向没有终结的尽头。

  相差超过五十米,侯二碾灭烟,拔腿追上去,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不贴近,也不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