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_作者:十载如憾(141)

2018-10-10 十载如憾

  姜逐低声道:“你是说……”

  褚沙白的神色有一霎的晦暗:“怀钧又开赌了。”

  两人俱不说话,这个他们带出来的团,还是没走过一个五年合同。

  几日前郭会徽也搬离御苑,档案关系转到街道,享受失业保障,大约是近几日忙着整顿,只打来一个电话草草告别。

  而郑隗,根本就是不告而别,上一次还是碰巧被生活助理阿黄在某个小诊所撞见了,听说身上挂了彩。

  褚沙白这老妈子性格是改不了了,毕竟多年兄弟,做错事打一架骂一顿,哪有扔下不管的道理,姜逐前脚让阿黄打听住址,后脚他就买了一个急救包。姜逐说哪有上门送礼送红十字的,接过包,压在一袋虎皮面包底下。

  结束一天工作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他们循着地址找到一个旧城区,零星几颗路灯,孤魂般闪烁。这儿以前是流浪汉聚居的地方,后来传来拆迁的风声,拥有房产权的户主急匆匆赶回来,扩建摇摇欲坠的老房,力争多讨点拆迁费。

  筑房的材料廉价,这里开一个窗哪里竖一个顶,门都不知道从哪儿进,两人大汗淋漓找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出了门道。

  褚沙白打起手电照了下门牌,又低头确认手上的便签,抬手敲门:“稳了。”

  他手刚一碰门,就在夜深人静中响起“吱呀”一声,褚沙白牙口一酸,瞧了瞧面前轻巧就被打开一条缝的门,咳了一声:“姜队,您先请呗?”

  姜逐拿手电筒照着自己,笑了一下:“褚哥,你怕这个啊?”

  褚沙白冷不防被他一惊,怒从胆边生,一巴掌把他推了进去,里面黑咕隆咚,没有开灯,两人打着手电筒慢慢摸索,走了几步,姜逐忽然站住了,轻轻说:“褚哥,你抓着我衣服,我不好走路。”

  褚沙白怒道:“我削你啊!”

  窄小的屋内充斥酗酒人特有的臭气,整个租房的墙面还是毛坯,灰扑扑的水泥,只留有房东儿子用红蜡笔画的蝴蝶,成群结队的红蝴蝶,在昏暗的房间里展开翅膀,有些悚然。

  走入卧室,郑隗就躺在地上,半截身子歪在床边,头垂着,脚边无数个易拉罐。

  他倒在那里,不知道多久。

  “郑哥!郑隗!郑隗——!”

  楮沙白扑过去,想扶他起来,但他太沉了,姜逐也过来帮忙,他们一人拽一条胳膊,连连使劲,但郑隗曾经健壮的身躯如同破败不堪的麻袋,沉沉下坠,关节透出一股无力的僵硬。

  姜逐忽然停住了。

  楮沙白使了一轮劲,累得骂道:“赶紧的,这孙子都冻成这鬼样了,给他弄到床上去暖暖,地上凉!”

  死寂,姜逐抬头,那一刻的神情无法用言语描述:“楮哥……郑哥、他没脉搏。”

  十七号,凌晨三点十四分,救护车凄厉呼啸,穿过深夜。

  三点四十七分,郑隗因酒精中毒,医院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考虑舆论压力,郑隗猝死公寓的消息暂不发布,管彬杰打点上下,将这一纸人命轻轻揭过去了。

  御苑的夜里冰凉,凭空少了三个人,这座别墅终于过早透出暮气,姜逐打不通朱定锦的电话,仅仅躺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下楼时听见锡纸稀里哗啦的声音,褚沙白也没睡,披着被子在沙发上叠金元宝。他站在楼梯口良久,褚沙白才注意到他,啊了一声,默默将刚出炉的一个元宝放到桌上,片刻,似乎觉得冷,搓了搓手。

  姜逐走过来坐下:“给郑哥的?”

  楮沙白低声说:“小丁走的时候都没送上,郑哥这一回,咱送送。”

  沉默中,姜逐拿起锡纸,慢慢压平:“他没有家……找个风水好的公墓吧。”

  由于不能公开,地址选在安兮陵靠守陵小棚的位置,阿黄奉命送了看管人十条软包烟,保证有专人定期打扫。

  入土那天,姜逐与褚沙白带了瓜果与扎花,上了三炷线香。

  香燃到三分之一时,他们最后收拾一番,扭头准备离开,不想碰到了郭会徽,他提着一小束白花,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郭会徽扯了一下嘴角,摸了摸裤兜,可能是最近求人求习惯了,条件反射递过去两根烟,姜逐与楮沙白都不会抽,却没有拒绝,接过来塞进袋里。

  姜逐问:“还续约么?”

  郭会徽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公司不会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