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_作者:十载如憾(171)

2018-10-10 十载如憾

  陈西源有点拿不准她是来劝他回头,还是与他告别送他一程的,或者又是借此向他确认最后一遍。

  他恍惚笑了。

  “小朱,我不需要虚名,也不忍辱负重。我无法忍受罪恶,更无法忍受改变不了其他东西,却改变了自己,还回过头标榜自己是赢家,我只要此时此刻,一千一万个人看到我,我要让他们尖叫,误解没关系,厌恶没关系,总有人明白的,我只要他们出声,在这方圆下呐喊。”

  他固执得可恨。

  “我不是璞玉,也非大恶,我只是不做奴隶。”

  “你说得对,我奈何不了这个世界,我的喜恶定不了任何人的罪,但我有权挑衅,有权反抗,有权选择。”

  他语气轻轻的,像石块下冒土的小芽。

  ——“我烦它总可以。”

  那一刻,他和九九年天桥下的自己重合了,二十一岁的青年,戴着蛤/蟆镜,满身的张扬与傲气。

  他唱的是找寻。

  在这遍地泥潭中,找寻一个微不可闻的自由正义。

  有水痕细细从他眼角流下,霓虹灯在他背后明媚,映得那一点水光发亮。

  他转身,迎风逆行。

  “小朱,谢啦,我走了。”

  人来到这世上,都是勇士,只道世事涌流,终将把棱角磨圆,但总有一挂人,嘶声力竭高举旗帜,永不妥协,永不言和。

  他向台沿奔跑,起跳,像跳入了一轮明月。

  第67章 挡枪

  街灯璀璨而混乱。

  B座拉起黄色的封锁线,喷溅的血变作暗沉的黑色。

  他不是垂直落下,那段助跑让他的轨迹呈弧形,没有摔在消防气垫上,头部落地,当场失去生命体征。

  赶来的救护车还是“尽人事”地抢救了一下,直到人力不可胜天。法医将他破碎的头与躯干缝起来,草草擦了血迹,通知家属前来认尸,接到消息跑来的萧大丞挤在人群里前行,他灰白的头发一缕一缕荡着,修剪雅致的小胡子乱得像水牛刚啃完的韭菜。

  紧急通道里,严宏谦正快步下楼,他紧握着可视电话,手臂还在轻轻颤抖。

  倒不是因为陈西源在他面前自杀,当年在汣爷身边,抓人填海的事见得多了,眼见人下去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很自然把电话翻过来面朝自己,却在看见赵伏波的那一刻心头一震,差点没拿住。

  无怪他受到惊吓,他以为她已掐掉了视频,那样的赴死场面极富冲击,如果他与死者有一份情谊在,难免需要缓一缓。不忍,怅然,遗憾,无论是什么,都会选择眼不见为净,短暂切断与现实的联系。

  人需要消化。

  而赵伏波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至少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异样,他背脊发寒,突然想起去年报去丁一双的死讯时,她也没别的反应。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重要的事,赵董叫他来……干什么?

  无以言喻的恐慌袭击了他,脚步慢慢僵停了下来,陈西源有重要到董事长放下身段劝解吗?他拘留期间,没有公关,没有限流,放任自流,正是因为怀钧的态度,媒体才敢将事态炒热。

  严宏谦踌躇不前,既然已有准备,也清楚陈西源的秉性,那么让他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若留下痕迹,知道的是他代人当说客,不知道的呢……

  领带箍得他呼吸不畅,他伸手扯开,靠着栏杆喘气。

  陈西源的悼念会办在周五。

  场面很小,黑惨惨的很萧条,缺了主唱,六音乐队也面临危机,围在萧大丞身边小声议论。

  侯二伪装成搬运工人,来来回回忙活几个小时,满身大汗走到街边停的一辆搬家公司的面包车旁,从耳后摸下微湿的烟卷,手掌圈起来打火,深深吸了一口。

  吞完半支,他弹掉烟头,拉开车门一跃而上,副驾上的人一动不动,赵伏波安静翻阅一本三流杂志,封底印着乱七八糟的小广告。

  侯二道:“查清楚了,陈西源生前确实秘密交给萧大丞一份文件,很可能牵涉顾小律车祸的真正原因……估计与他自身遇险也有关,不过萧大丞矢口否认,他不信任任何人。”

  “不必管他,那东西迟早会交到合适的人手上。”

  侯二迟疑:“……合适的人?”

  赵伏波没有继续,这时,滴滴的声音响起,侯二接到了莫箐的来电,他低声寒暄几句,转而将卫星电话送给赵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