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_作者:十载如憾(28)

2018-10-10 十载如憾

  而她的一生注定是石头与水沟,她妈妈是别人口中的“小三儿”,她的出生是一个不被承认的污点,她的一生都撕不去私生女的标签,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泄欲的男人。

  被生下来是自己的错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有烙印黥面的惩罚。

  母亲对她说,这是前世的孽,今生要还完,否则下一世还要受罪,访风捂住耳朵,隐隐觉得不是的,没有什么前生今世原罪本罪,只是不公平。

  因为无力改变,所以索性不挣扎,俯卧在神佛脚下,用自我贬低安慰自己。

  十几岁的年纪,言情故事替代童话在班级间流传,访风也经常幻想有一个如意郎君,不嫌弃自己的家庭身份,爱她,帮助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样的白日梦终止在一个下午。

  某天下午,赵伏波登门拜访。

  第12章 枭雄

  那是一个的春转夏的半下午,早晚风凉,正午晒地水泥翻烫,在晚风中慢慢散热。

  有人叩门。

  笃笃,很轻,不像住在这里的人,敲自家的门都像讨债似的发狠。

  访风拔出铁门的栓,门外贴墙靠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女孩,侧分的亮丽短发,打着摩丝,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握着一包烟,风衣的手肘部位蹭到石灰的墙,刮出一片斑驳的白色。

  她愣愣打量这个人,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谁呀?”

  时间像是断片,下一秒,母亲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赵,赵……”她大喊女儿的名字,“访风!过来!快过来!”

  访风被母亲的喊叫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的人挑了一下嘴角,笑得很敷衍,说话也像没吃饭似的阴柔:“我,赵伏波,不吃人。”

  赵伏波。

  她听过这个名字,在电视里,街坊间,没想过有朝一日名字的主人会亲口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这个人是她的姐姐,是与她一半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我会死吗?访风第一反应既茫然又恐惧,她知道妈妈和她都是“不光彩”的存在,“打小三”这个词是被社会默认允许的,闻讯赶来的人从不会拉架,只会笑嘻嘻看热闹,她们是地沟里的老鼠,四处躲藏,人人喊打。

  在门口访风都能听到母亲牙关打战的声音,她知道母亲胆小,却不敢站起来跑,有种身处非洲大草原与狮狼虎豹对峙的错觉,你不动它不动,你一动,它就要扑上来把你弄死。

  赵伏波没什么兴致地扫过公寓陈设,从烟盒中倒出一根,衔在嘴里点燃。

  “咱爹是个混蛋。”她呼出一口烟,两指夹着烟头搔了搔眉头,“托生到混蛋的后代里,不能拒绝,挺不幸的。”

  访风蹲在地上,吓得牙关直抖,直溜溜盯着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

  一只手按在她的脊背上,有力温暖,赵伏波用力把她带起来:“跟姐姐走吧,姨,一块吧,家里空着呢。”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给了她们更大的恐惧,一时间连杀人抛尸都想到了。

  访风与母亲白筠兢兢战战被带回了赵家,没有拒绝的余地,赵宅庞大且时髦,她头一回见到地上铺的是木头,客厅上悬挂着闪瞎眼的钻石大吊灯,卫生间大到吓人,一尘不染的白瓷浴缸和暖洋洋的浴霸。

  赵伏波把她推进去,挽起袖子,把她从头到脚涮了一遍。

  她被沐浴球搓得痒,好奇心压倒恐惧,笑得在浴缸里打滚,四处乱爬,还向赵伏波泼水。赵伏波脸色淡淡的,没有发怒的迹象,陪着她闹,开了按摩装置让她去玩。

  互相泼水时没注意,旁边的烟盒浸了水,赵伏波打开看了一眼,皱眉扔进垃圾桶,齿间转着一根牙签,懒洋洋靠墙上看她玩泡泡:“好玩?”

  访风用力点头。

  “说话。”

  访风细细弱弱开口:“好玩。”

  赵伏波嗤笑一声:“猫都比你叫得响。”

  过了一阵,赵伏波加了热水,让她等水凉就起来穿衣服,自己关门出去,访风听到她在客厅跟她妈妈说话:“姨,户口本带来了?这事我还得托人去办一下,叫访风改个姓,以后接手怀钧的事也方便。”

  她妈妈的声音惶恐又轻柔:“不不……我们不沾公司的事……大小姐这是您的资产,访风与我都不会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