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沙白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小朱混这么惨,饭都吃不上?”
姜逐检查完钱包,随口道:“剧组定了盒饭,她昨天啃过菠萝,牙酸吃不了东西,我买点粥给她带过去。”
楮沙白忍了半天,还是数落道:“你说这不是活该吗,四五月的熟的吃了都酸,这才三月中旬,半熟的能把胃给酸没了,你家小朱就不能忍一两个月再吃?”
姜逐笑起来:“我用盐水泡过一个晚上,吃时还行,没想到后劲大。”
他扭开门把手,楮沙白却靠在门板上,一脚横挡,不让开。门开了缝就关不住一笼子困兽,丁一双攥着鞋拔子,如同挥舞一把冲锋刀要跟上,郑隗四处找外套,郭会徽走过来打个圆场:“姜哥,就一起吧,等你带饭回来,早饿得动不了了。”
姜逐拗不过鸡飞狗跳的四个人,五人齐心协力买了一碗搪瓷缸的小米粥,浩浩荡荡赶往南环路外六一村。
南环六一村,《十三侠》剧组,137场。
六一虽名村,却比县城都要气派,是傲峰影业与外企合资的实景基地,各路导演明星争相在此地取景,近年陆续扩充规模,成为境内首屈一指的影视产业试验田。
《十三侠》是一部声势浩大的老片,去年就开了机,几方人马都争相往里塞人,内部不和导致人员变动频繁,统筹换了好几个,拍摄到一半预算不够,只能搁置半年,最近找到新投资人,才重新开拍。
场务挺好说话,认得姜逐,听他说送饭来的,通融通融也就拉开拦路虎放他们进去了。
除了姜逐,其他四人第一次来剧组,新奇地四处瞧看,走了一阵,看见朱定锦正和剧中女二号仇相思挤在一块坐,两人都没卸妆,画的又是一模一样的妆容,远处看像一对孪生子,手上缠着几根红线,正在翻花绳。
仇相思是溪池昊威电影捧出来的小旦,舞蹈学校毕业,身体柔韧性好,接拍的大多是有打戏的角色,所以又称“刀马旦”。
只是这位刀马旦怕大体型动物怕得要死,别说剧组里租来的几匹马和骡子了,高一点的狗她都不敢靠近。
她们二人在专注地低声说话,姜逐几人靠近一点才发现两人不是在闲聊,而在对戏背台词。
这厢仇相思手上一捏一挑,挑翻出“两筷”,嘴里恨声道:“贼便是贼,我誓一生为贼,偷金偷银偷人心,你休要摆出救我出苦海的面貌,我乘风破浪,绝不回岸。”
朱定锦指头勾出一个“三面”:“我凿破你舟,我收你行碟,我藏你布鞋,我捉你归案——袖娘,怕是绝地之险,也只有我与你一道去了。”
仇相思拇指小指撑出“双十字”,略略一顿,接下来的词就不知跳到哪个场次去了,声线从激愤化为哀怨,轻轻启口:“十三郎……”
朱定锦立即接上:“别说话,我背你去寻医……”
演员入戏了不觉得,观众光听着太尴尬了,楮沙白噗嗤一声就给笑出来,坏了她俩的戏,朱定锦还没接上红绳,仇相思被突然打扰,手指一松,绷紧交织在一起的红毛线被拉成两条平行的直线,山穷水尽了。
仇相思柳眉倒竖,扭头,杀气腾腾:“什么人!”
楮沙白见躲不过去,一马当先打招呼:“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唐突佳人了。”转眼熟稔地与朱定锦搭话,“你跟这演什么呢?我听着怎么不太对味,不是你的词吧?”
朱定锦接住姜逐手上的搪瓷缸,回他:“我是替身,没词,刚才是男一女二的对戏。”
楮沙白不解:“这男一号和女二号郎情妾意的,女一号呢?”
朱定锦:“女一是男一的妈。”
楮沙白对这剧情走向一头雾水:“你们拍的是什么?古代家庭伦理剧?”
朱定锦吃着粥没接话,反倒是仇相思在一旁冷不防搭话:“一代大侠遭人暗害,他老婆一边躲仇人追杀,一边培育儿子成才的故事。侧重点是亲情,懂不懂。”
楮沙白懂了,意有所指看她:“然后儿子爱上了一个女贼。”
仇相思生平最不待见油嘴滑舌的男人,二话不说,伸手抄起搁在凳子上的一柄短铗,挽了两道剑花,银光四溢,亮如青日,这道具开过刃,楮沙白连退几步,摆手:“别别,误会,女侠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