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微微摇头,“没有,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祁衡眼中浮出掩不住的失望,又问;“你要去哪里?”
容珏笑了笑,说;“去找她,找不到她,我就不回来。”
他灰白的眼底又浮出一丝激动,“一路保重,一定要找到她。”
容珏看着他,问;“如果我找到了她,她却不愿见你,你该如何?”
祁衡怔了怔,随即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声音微微沙哑;“她不想见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捎个信给我,告诉我她很好,我就知足了。”
容珏的视线越过他,望着阳光下苍蓝色长空,片刻后,目光又落回到他身上,郑重道;“好。”
他想,如果他还能见到这个人,他一定会告诉他,初晴很好。这个人是因为初晴才落到今天的境地,如果初晴对他心中有愧,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也会感到宽慰吧。
乾熙五年初,容珏亲率二十万大军反攻。容御派李信率军支援嵩山,李信临阵投降,景德公薄桓见孤掌难鸣,也没有派军抵挡。四月,容珏率三十万之师兵临京城。
坤宁宫。
窗外风雨如晦,容御走进寝殿,穿过层层幔帐走到榻边。躺在榻上的女子,依然合着双眼。她的唇瓣已经有了血色,苍白的面容如三年前她躺在他的怀中那般安详。
夕颜、紫琼铃兰,曼陀罗都找到了,唯独差一样天山雪莲。李信的叛变在他的意料中,太医说,初晴承不到一年,他不能在一年内踏平北疆,不如将这个机会给容珏。
不是没想将真相告诉容珏,容珏一定会将天山雪莲给他。而以后,他还是要踏平北疆,大周只能有一个皇帝,他和容珏,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称王白裤,失败者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
他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面对她,她是那么决绝地要离开他,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以更惨烈的方式,彻底的离他而去?
她不知道,他的心中从来就装不下天下,装不下是非,能装下的只有爱与恨。当报完母仇,他的不择手段就只是为了她。他不计牺牲地要坐稳这个皇位,只因为如果没有皇位,他还能那什么爱她?
他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揽入怀中,几乎是疯狂般吻着她的眉眼她的脸她的唇,一滴滴水珠无声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他曾对他说,如果有来生,她不想在见到他。他也曾对她说,能将他们分开的,只有生与死。
皇权对于他,只是复仇和保护她的工具。而现在,他要背负起属于一个皇帝应该背负的责任。
初晴,你还要睡多久?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再看我最后一眼……
后来,史书记载,晋王率二十万军地兵临城下,乾熙帝自焚于金銮殿,自焚前下令打开城门,让晋王入城。
晋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靖元”,却依然保留了乾熙帝的帝号,并将其衣冠以皇帝之礼厚葬。
靖元帝励精图治,将大周推向繁荣盛世,不愧为一代明君。唯做过一件颇为荒唐的事,就是册立乾熙帝遗孀洛氏为后。皇后于靖元二年诞下一子,取名“昭”,又于靖元十年诞下公主。靖元帝不曾纳过一妃一嫔,与皇后膝下仅有一子一女。
六月的傍晚,天空飘着几片彤云,凉风徐徐,惬意如斯。御花园里,初晴抱着出世不久的小女儿,看着容昭和慕谨比剑。慕谨的双胞胎妹妹慕潇潇在初晴身边看着。
这对兄妹是慕辰风的侍女所出。十年前,大周江山易主,幕淮远被封为定国公,世代镇守凤鸣关。不过那时,因北疆已无战事,幕淮远在京城带了一阵。当时天下已定,他开始操心慕辰风的婚事,听说景德公薄桓之女薄雪到了待嫁之龄,尚未出阁,幕淮远便派人到景德公府为慕辰风说亲。当时景德公不在京城,薄夫人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慕辰风听说后,竟亲自去景德公府提出退婚,说这只是他父亲的主张,他全不知情,亦不能履行婚约。薄夫人勃然大怒,远在白玉关的薄桓听说此事,亲自回到京城向慕淮远要说法。那时慕辰风为了躲避这桩婚事,已经离开了京城,慕淮远百口难辩,从此幕氏被京城的勋贵圈孤立。正人君子都鄙夷慕淮远言而无信,当然继续讨好慕淮远的达官显贵大有人在,而慕淮远又看不上这些趋炎附势的人。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被自己亲生儿子气得病了一场,病好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