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少年郎_作者:赏饭罚饿(59)

2018-10-10 赏饭罚饿

  方才在门外听见的,应该就是这个声音。

  “夫人?”

  宛遥站在一步外,微微弯腰低唤了一句。

  对面的人并无反应,她们呼吸微弱,面容带着明显的病态,也不知同倒在院中的年轻人是什么关系。

  “夫人。”

  宛遥伸出手握住女子的肩膀摇了一下,盖在她身上的草席和棉被顺势滑落,轻飘飘地铺在脚边。

  *

  大好的日头在午后忽然隐没入云层里,沉甸甸的光线将出未出,平白有几分压抑。

  陈文君小憩初醒,起身让婢女给她梳妆整理。

  铜镜前照出一个端庄温柔的脸孔,算不上美得倾国倾城,但气质脱俗,是个极有雅韵的女子。

  “少夫人,外面天阴,带这对玛瑙耳坠衬着气色好。”

  婢女轻声细语地向她建议。

  那对耳饰是真的漂亮,出嫁前母亲特地留给她做嫁妆的。

  陈文君轻柔地拂过宝石圆润光滑的轮廓,到底还是摘了下来,“一会儿要去向夫人请安的,她身体不好,红色张扬了些,若让长辈瞧见,只怕会怪我造次了。换别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嫁入梁家至今,她其实也没能亲眼见得那位德高望重的梁夫人。

  陈文君是一个月前过门的。

  指婚的是她的舅舅,当朝威名显赫的武安侯袁傅。

  至于为什么突然会有这门亲事,来由好像也颇为复杂,她只知道因为老太太过世,夫人又重病,所以梁家想要个媳妇冲喜。

  丈夫是个年轻的贵公子,看得出他并非很满意这桩婚亲,但迫于舅舅的缘故,不得不相敬如宾。

  陈文君走在府中曲折的回廊上,不经意抬头时,瞧见一只摇曳的风筝在墙上拖着两条长尾高飞。

  每日的午后是给梁夫人请安的时间。

  这是自她过门起一直坚持照做的事。这个婆婆似乎得了什么重病,鲜少出门走动,连成亲当天也没见露面,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房中躺着,即便是她问安,婆媳俩也只隔着帘子说话。

  房门开着,依旧是进去在珠帘前福了福身。

  “娘,儿媳来看您了。”

  陈文君礼数周全地低着头,在夫人开口前她是不能起来的。然而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站了良久,半晌也没听见动静。

  她同婢女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不解的茫然。

  今日屋内的侍女不知去哪儿了,连个传话的也没有。就在陈文君犹豫着自己是再唤一声,还是寻个理由告退时,珠帘后忽的隐隐有低吟传出,旋即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娘?”

  里面的人咳得越来越厉害,陈文君开始觉得不好,急急起身,“娘?娘您怎么了?”

  她先是往外唤梁夫人随身的侍女,听不到回应也慌了,转头去吩咐自己的丫环:“快,去找大夫。”

  “哦、哦……”小丫头显然被吓蒙了,脑袋点了好一会儿才往外跑。

  眼看左右没一个能服侍的人,情急之下,陈文君上前打起帘子。

  她那声“娘”刚至咽喉尚未冲口而出,便叫面前的这一幕骇得目瞪口呆。

  精致的拔步床上躺着一个苍白孱弱的妇人,她好似极其难受地不断以手摁住心口,来回抓揉,裸露在外的锁骨、手臂与脖颈上,清晰地印着大大小小,深紫色的斑,状如桑葚。

  陈文君颤巍巍的往后退,瞧见梁家的主母低哑难受地张口呻.吟,然后抬起胳膊,朝她伸过来。

  伴随着一声恐慌的惊呼,珠帘啪嗒啪嗒放下,起伏不定的前后摇晃。

  *

  在看清面前女子身上的斑痕时,宛遥几乎是顷刻间跳起了身,怔忡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近来南边瘟疫肆虐,表小姐平日看病时也要多加注意。

  ——那些疫病之人身上多有紫斑,若是见了,得立即熏艾防疫。

  紫斑……

  瘟疫……

  这种疫情多在蜀地一带流行,且势头凶猛,眼下尚无药可医。此前她也曾在医馆听陈大夫提起一二,说是染病方式甚广,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

  如果疫毒是从口鼻传入,或是人与人接触时传入,那么她方才……

  “宛遥。”

  大概是许久没听到里面有动静,项桓喂完了水,丢下人跑进来看,正一转目就见到她呆呆地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