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唯文无比心虚,她不知高衍是否察觉了什么。平时口齿伶俐的她,此刻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留在北边,不知道会不会是个祸患。”高衍好像没有等张唯文回复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坞堡空了大半,他正好可以招抚流民……”
张唯文冷汗褪去,低头轻出了口气。婴孩感受到吹到脑门上的气流,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广陵军营中,离容百无聊赖。从她有记忆以来,她都没过过这么清闲的日子。
昨天喜逢兄长,但很快又把他送走了,离容不能不觉得失落。更难受的是,昨晚她也没见着陆南生,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于是离容才发现,自己已对陆南生的怀抱产生了习惯和依赖,甚至有些患得患失。她明白了,原来男女之情的坏处,就在于见不着时会牵肠挂肚,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她在郁郁的情绪中入睡,好在第二天阳光洒遍营帐时,愁云也随之消散。
“你昨晚去哪儿了?”见陆南生走入帐中,离容赶忙问。
陆南生刚要回答,突然打住,笑着反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离容点点头,心想,她不只是昨晚没睡好,她还怕她后半辈子都睡不好了。刚开始她没有多想,一听说陆南生对她有情,她就大喜过望,昏头了。现在她得寸进尺,不只满足于陆南生此刻的偏爱,还想让他喜欢自己一辈子……但这有可能吗?男女之间的海誓山盟其实都跟放屁差不多,没见过天雷真的劈死负心人。
离容跪坐在陆南生身后,捏着他的肩膀问:“喂,你会不会朝三暮四?”
“怎么突然这么问?”陆南生一头雾水。
“没什么,随便问问……”离容叹了口气,想着这种事情也不是靠问就能问出来的。毕竟关于将来会不会变心的问题,陆南生自己也无法预知。
她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烦恼中。果然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最轻松,稍有所得,就开始害怕失去。
念头一转,她决定为自己盘算后路:要是陆南生变心了,她怎么办?首先当然就是去找季伯卿咯。于是她又问:“从这里走水路到江州,大概要几天?”
“五六天。——你在想什么?”陆南生有点警觉起来。
“没什么!”离容笑着说。她肚子有点饿,也不再问陆南生昨晚的去向了,只想去找吃的。“我出去一下。”
刚站起身,就被陆南生拉回了榻上。
“你在想什么?”陆南生又问了一遍,嗓音低沉,语气很严肃,“如果你想去江州……我可以派人送你去。但是……你得回来。”
离容摇摇头,道:“我暂时没打算去江州,我只是……”
陆南生眼都不眨地注视着眼前人,等她说出她的计划。
“我只是觉得……呼——”离容被陆南生盯得有点紧张,长出了口气,垂着眼睫,轻声道,“我不知道,两个人若缘分尽了,该怎么办……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就像干娘和、和高老爷,据说他们年轻时也颇为恩爱,现在却落得个老死不相往来的终场,真叫人不胜唏嘘。……我跟你说过,我没你想得那么好。等你有天发现了这点,等你遇见真正与期望相符的人,我就、……我是说,那不是你的错……到那时候,你不要瞒我,我也不想吵闹。我会去江州。……我不想跟你反目成仇。”
离容说完了,陆南生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的。
她依然低着头,等了半天也不见陆南生回复,方抬眼向他看去。
“啊!……”
吻。
这是带着怒意的,不容抗拒的吻。陆南生刚撞上来那一下,把离容的牙都磕痛了。接着便是攻城略地,非要她卸下所有的羞赧与防备,忘掉所有的犹疑与退路不可。
瘦弱的肩头被压到榻上,相拥的两人从坐到卧,也不知是谁踢翻了榻边矮几,笔墨纸砚滚了一地。
这时,不只离容觉得天旋地转,连陆南生的喘息也变得急促且粗重起来。半晌后,陆南生匀了匀气,问身下的人:“什么叫做‘两人缘尽’?如果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是不是也会一走了之?!”
离容正要出声,却被陆南生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