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参军_作者:蜀山卧月眠霜(9)

  “卯时一刻?够早的。”萧子钊说话的语气绝不是在同高衍商量可否,“那明日就有劳子衡准备本王的座位了。”

  高衍犹豫了下,再次试图阻止道:“臣……臣听说大司马今日要宿于城外杏园……”

  萧子钊在城外过夜,而城门卯时才开,他恐怕很难在卯时一刻赶到宫中。高衍话未说完,高义就从后边过来打断了他,道:“大司马愿听,我等岂有阻拦之理?”

  确实,高义兄弟阻拦不了萧子钊进宫,城门戍卫也阻拦不了萧子钊进城。

  萧子钊笑了笑,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士元,你很喜欢那小西施做的东西么?”萧子钊见季伯卿还对着手里剩余的糕点仔细端详,问了一声。

  季伯卿,字士元。他不紧不慢地掏出帕子,裹好那白拿的点心,藏入袖中,回话道:“点心无甚特别,只是大司马提到的‘西施’,让臣想到一个人。”

  萧子钊剑眉一挑,问:“谁?”

  季伯卿正色道:“陶朱公,功成身退,泛舟绝迹于江湖。”

  萧子钊冷哼一声,道:“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季伯卿先拱手弯腰,行完礼后,才接着说道:“大司马依周公居摄故事,总揽朝政,固是先皇遗诏所托。然则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已非幼冲之君乎?……臣以为,为大司马计,上则逊位还政,效法张子房、陶朱公;中则推诚于士人,理政以至公之心;下则广张耳目,挟主威以制天下。依上计,则全功保身,史有贤名。依中计,如履薄冰,苟全性命。依下计,恐怕……”

  萧子钊的脸色一变再变,季伯卿脑门上已布满细汗。

  “说下去。”

  “臣恐怕大司马祸至无日!”

  “哼!哈哈哈哈哈——你好大的胆子。”萧子钊从怒目圆睁到哈哈大笑,随后又用似笑非笑的狐疑眼神打量了季伯卿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我记得,你是关东大儒崔玄的弟子,前岁索虏犯边,你解巾从戎,因功进爵,卒至本王麾下。战事平息后,你说愿还归本职,本王才让你做这国子博士。”

  季伯卿俯首道:“大司马知遇之恩,士元没齿难忘。”

  萧子钊轻笑,道:“崔玄,崔玄……本王记得高章的夫人也姓崔,而且老家在关东?怎么,高氏兄弟自己不敢说的话,让你来说?”

  萧子钊认为季伯卿是高家的人,对此,季伯卿只是沉默。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本王手里的东西,若是本王放手了,又会落到谁手里?”萧子钊眯着眼看向手中晃动的酒盏,神情似有一分醉意,转瞬便又清明如常,“你一非高门,二无权柄,虽曾立下军功,但如今不过是破书生一个。杀了你,反倒成全你的名声,甚或激起国子学生的不满。呵,罢了,退下吧。”

  季伯卿再拜萧子钊,带着一身冷汗转身离开了。

  只是二人的对话已悉数落入了第三者耳中。

  春宴散时,高义快走几步,追上了季伯卿。

  高义笑问:“崔玄族属博陵崔氏,而家母出自清河崔氏。两者并非同支。适才季兄为何不作辩解?”

  季伯卿反问:“辩解了又能如何?”

  高义道:“不辩解,恐怕大司马与季兄,就从此疏远了。”

  “大司马处危地而不自知,我因谏得疏,日后方可免罪。否则,说不定与之俱……”季伯卿四指并拢,往脖子上一切,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尚书大人……不是吗?”

  高义干笑了两声,以掩饰心中的异样——

  他知道了什么吗?

  ☆、浮生不得闲

  高衍一回府就马不停蹄地又出了门,暂时没空处罚离容。

  离容不知道高衍在忙什么,莫非是明日的经筵?因皇帝疯傻,身为侍从官的黄门侍郎一向是个闲职,要不然高衍也没时间一天到晚跟她这个下人不对付,更没空莳花弄草。看他这样忙到顾不上跟自己生气,离容倒有些不习惯。

  说到花草,刚刚离容在前院听到了几个下人的谈话。大意是今日送去西市售卖的二十盆花,居然销了一半,所得的银子照例由当日卖花的两个家丁分了,那二人正高兴。而不负责今天卖花的家丁则流露出艳羡不得的遗憾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