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手腕上带了一只玉镯,镯子圆润通透,泛着莹莹柔光,一看便是常年贴身带着被滋养出来的,比这成色好的镯子魏熙见了不少,可这只却叫她一时难以离开视线,只因在妇人活动间,她看到了镯子上刻了小小的‘菩提’二字,不论是字,还是字体,都让魏熙觉得有些熟悉。
魏熙正待凝目去看,却见妇人手腕垂下,那只镯子便隐在了酱色衣袖下,魏熙回过神来,对妇人笑道:“我是来探望外祖的,外祖家管的松,我又贪慕南地风光,便出来闲逛了。”
魏熙说着,蹙了蹙鼻尖,一派烦恼:“谁知道突然下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等我回去的时候,定是要挨骂的。”
“可派人回去通传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下着大雨在外逗留,当心家中人着急,还是差人去说一声好。”妇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路上危险,来往不便,不如我修书一封,解释清楚,也好让你家大人放心。”
魏熙点头,眉眼弯弯,一派没心机的烂漫模样:“娘子想的真周到。”
妇人看着魏熙的眉眼,神色慈爱,眼中却有怅然之色倏忽而逝:“我去写信,你替我磨墨好不好?”
魏熙起身:“好呀。”
妇人起身,引着魏熙往窗下去,窗下的桌上摆了笔墨纸砚,魏熙打眼一看,便见纸上是一篇还未抄完的《心经》。
魏熙往砚中加了些水:“娘子信佛?”
妇人摇头:“一个人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魏熙挽袖磨墨:“娘子的夫君子嗣呢,怎么不陪着娘子?”
妇人拿了干净的纸压在镇纸下:“我是个没有亲人福分的。”
魏熙神色愧怍:“是我多嘴,惹娘子伤怀了。”
妇人摇头:“左右都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好伤怀的。”
魏熙抬眼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密雨如瀑,朦胧了院中秀雅景致,她笑道:“其实娘子这样倒也自在,无牵无挂,衣食无忧,怎么高兴怎么来,有了夫君子嗣也不见的好,事事操心,还得防着夫君偷腥,儿女不孝。”
魏熙说着,垂眸看着自己磨墨的手:“就拿我来说,我长大后竟从未给我阿娘磨过墨。”
妇人提笔书写:“母女之间怎么都好,有你这般讨喜的女儿陪在膝下就是福分了。”
魏熙见墨汁够用了,收了手,拿帕子擦着指尖:“我可不讨喜,不高兴了就从长安跑出来了。”
魏熙的帕子用料极佳,细密柔软,泛着柔光,就算如此,也依旧比不了包裹在帕子中的手细腻,妇人的视线放在魏熙的手上,道:“那就早些回去吧,外面比不得家里安稳,待久了你家大人担心。”
魏熙点头,妇人见状,继续提笔书写,写好后,她将纸递给魏熙:“派人送回去吧,免得你外家担心。”
魏熙点头,接过信:“多谢娘子,我这就让人送回去。”
魏熙说着,走到了屋外,将信纸递给了坐在门外的郑修明。
郑修明见状起身:“怎么了?”
魏熙低声道:“这庄子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郑修明摇头:“这处田庄有二十来户佃农,都在前边村子里,庄中只有那个妇人是主,另有家奴二十三人,除了两个小婢和四个护院,其余年纪都不小了,都没什么问题。”
“你差两个人去和阿翁说一声,这是这家主人的信,告诉他,风雨无情,他若是想骂我,便不必派人带我回去了。”魏熙说着将信递给了郑修明,又低声道:“这家主人的身份或许不寻常,你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
郑修明眸色一沉,一手按住腰间佩剑:“可是有什么不妥,不如先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行了,那人是好是坏我能看出来,就是好奇而已。”魏熙说着,推了郑修明一把:“让他们去向主人家借件雨披,别淋病了。”
魏熙回了屋中,和妇人说了一会话,便见家仆端着饭菜上来了,虽没有什么及其珍贵的食材,但也皆是细致讲究的,魏熙和妇人闲谈了几句,便听妇人笑道:“我少时也在长安待过,眼下老了,也时常念着,你既从长安来,便和我讲讲长安如今的风貌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