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任何事情的先决条件都是他要好好地活着,可是现在他却倒在她面前,生气迅速地流失,拼命追也追不回来。
阿瞻抬起手腕,似乎想要伸手触一触她,旁边的沙陀人如同看笑话一样任由他垂死挣扎。
他抬起的手臂却没有如愿碰到师雨,反而猛地甩向了桌边的凳子,嘭的一声巨响,连带桌上的茶具也带了下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的手臂颓然落在地上,像是枯木。
这声音传出后不过一瞬,院门猛地传来撞击声,沙陀人这才意识过来他是在递信号搬救兵,何曾想到这么柔弱的一个人竟还跟他们玩起了心眼,愤恨地上前又踹了他一脚。
阿瞻口中溢出鲜血,似乎已经耗尽最后的力气,动也没动,只是双眼直直地看着师雨,大口地喘气。
“来人!来人!”师雨急怒攻心,声嘶力竭。
沙陀人要上前除去师雨,院门已被轰然撞开,当前突进的竟然是一小股弩兵,一箭射中抓向师雨的手腕。
沙陀人显然没想到会有墨城军队杀入,立时朝外奔散,试图突围,看似散乱,却自有规章。
这支墨城军队还不足五十人,几乎与院外的侍卫抢着攻了进来。侍卫首领竟是葛贲,一进来便与沙陀人混战成一片。
夙鸢和那些侍候婚礼事宜的下人们也顾不得害怕赶着往里面跑,想知道主子的情形。
院子宽阔,却已成屠戮场。树木枝叶都染上了鲜血,刀剑齐鸣,但忙而不乱的雇佣兵能忍,墨城侍卫军人有律,竟无什么哀嚎喊叫之声。
纷乱之中,一前一后两人最先迈步进入房中,为首的是一身利落胡服的即墨无白,跟在他身后的是邢越。
一眼见到的是室内惨状,嫁衣灼灼,鲜血殷殷,二人全都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墨城的炎热抵不住地面的冰凉。阿瞻的眼神在即墨无白身上扫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意味,最后胶着在师雨身上,嘴角凄凉地牵出抹笑来,气若游丝,已无开口的力气。
师雨转头看了一眼,根本来不及分辩是谁,张口便道:“快救阿瞻!”
即墨无白恍然回神,当即叫邢越去叫大夫,接着又命令所有侍卫横挡于门前,所有人未得传令不得近前,院门与房门亦全部紧闭,避免消息外泄。
师雨无心追问他因何在此,还能调动兵力,只满心焦急地看着血流不止的阿瞻。
城主府陷入了奇怪的局面,前厅鼓乐声声,欢天喜地,后院刀剑碰撞,成了厮杀的死瓮。
大夫被邢越拽着穿过紧闭的院门,一片枪林剑雨,以及一道房门,终于出现在阿瞻面前。他慌不迭地要给阿瞻止血,甚至连重伤的师雨都顾不上看一眼,但那一刀扎在心窝,是下了狠手,光看看已足够惊心动魄。
大夫的手刚触到他的身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看向师雨:“代城主……节哀……”
师雨颤抖着手揭去面纱,怔怔地看着阿瞻的眼睛,里面已经失去神采。
外面的打斗声小了许多,邢越在外面查看情形,钻进房来道:“不好,那些官员好像发现异常了,只怕陛下也快到了。”
即墨无白咬了咬牙,一把提起大夫丢去师雨面前:“给代城主止血!”而后叫邢越帮忙,将阿瞻抬去床上。
师雨推开大夫,一把扯住他衣袖,声音颤抖:“你想干什么?”
即墨无白道:“你、我、即墨倓,甚至整个墨城都着了道了,此时该怎么做你该比我清楚。”
师雨无力地垂下手,眼睁睁看着阿瞻被抬放到床上。
邢越又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后师雨已经止住了血,大红嫁衣上沾上了斑斑血渍,只不过在身后,不太容易看见。
他实在无心欣赏她的嫁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将即墨无白扯到一边:“怎么办啊,陛下真的快到了!”
即墨无白站在床边看着阿瞻,忽然伸手剥下了他的喜服,转头对邢越道:“你还想扮演别人么?”
邢越一愣:“当然想。”可是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啊!他看着即墨无白将那件血迹斑斑的喜服穿上身,眼神古怪。
即墨无白整理好衣襟,找了件白纱衣披在外面,血污看起来不算明显了,他又问邢越:“那你想不想扮陛下?”
邢越的膝盖陡然一软,险些跪下去:“你疯了吗?我怎么能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