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先前公主配将军也是门当户对, 可是如今朝政颠簸, 甄氏的江山还要依仗周家,不好好的收敛,竟然还任性的抓起桌上的玉杯砸权势滔天的周大将军……简直比街上那些婆娘还要泼辣。
不过泼辣也得看看形势, 宜阳县主那番话简直让周大将军颜面无存, 在徐长缨跟前袒胸露乳?这玩意儿就是搁在西门大官人跟前,也气起的小兄弟竖起来啊。再者, 听周大将军的意思,分明是要她服个软儿就翻篇儿, 这倒好, 上了刁蛮公主脾性了。
不过,嘴里说着流放到兴元府, 那双懒洋洋的眸子却不住的往三公主身上瞄, 那模样倒像是一个冲动的孩子做错了事儿,就拉不下脸来道歉……
自己都看了她不下十几眼了,就是块石头脑袋也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可人家三公主直接从袖里掏出一本女戒,大义凌然的翻开,对着天空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到了兴元府,本宫要彻彻底底的尽欢一番!”
这分明是故意的,周大将军那心肺简直要被这小混蛋气炸了,录册礼官忙清了清嗓子,小步跑过去想提点两句,谁知还没张嘴,人家权臣就心疼了,“滚开,不许说她一句。”
录册礼官咬着下唇,一只快用秃噜毛儿的毛笔在典录上,认认真真写到“主任性骄纵,辅国将军怒而由之。”说到底人家三公主这脾气可是他自个儿惯出来的,以前那叫一个软柿子。
他这个“怒而由之”也倒是入木三分,人家流放都是囚车铁镣铐,三公主此去兴元府,那简直……
一路的香车宝马,数千锦衣卫带剑跟在后面,梧州进贡的鸡卵大的荔枝放在冰鉴里抬着,洞庭的柑橘也一路备着……此去兴元府的官道都有重兵把守,就是一只莽撞的苍蝇也要绕路,生怕冲撞了宝马香车里的公主大人。
录册礼官想记载些恩宠的话儿,却被周大将军一把折断了毛笔,“一个流放的女人,没什么好记载的,到了兴元府务必让金校尉把脏活儿累活全都交给那娇贵的!”
录册礼官也是油滑的,总归这些话是左耳朵进去,右耳朵消化一下,待到了兴元府传达意思时,就要揣摩着说:脏活累活儿一律不能送过来,有什么新鲜好玩儿的地界儿通通报过来。
兴元府金城校尉的兵营,每个兵士都魁岸威武,手能挽百斤弓箭,当年兴元府盗匪横行,金城校尉带千余兵花了三月治妥了兴元府。金城带兵那叫一个严苛!
录册礼官是个油滑人,所以跟校尉金城格外不对付。
录册礼官仗着自己的笔杆子,半耷拉着眼皮睨了金城一眼,“金大人在兴元府少说也有十年了,男儿当在边塞兵营建功立业,而不是守着一个破落地方骄傲自满。”
金城是个暴脾气,按照往日的性子,早一弓箭射穿这狗秀才的脑浆子了。只是周大将军来了书信,只有一句话:万事善待吾妻,举兴元府之物力,结吾妻之欢心。
当时,他反反复复的读了好几遍,真不敢相信这是当年带他冲锋陷阵,豪不讲情面的周璟。不过老大这般讲,自己也只能照办,专门在兵营安排了最好的住处,还挖掘开了蟠龙山通兵营的小路。
三公主用完饭,便和唐莲花到蟠龙山看鱼去了,那鱼由四根腿儿,腹部是朱砂红,兵营的将士说这是神鱼,待过个千八百年,指不定就飞升成鱼仙女了。
甄明玉回来后,只见一个身穿着铠甲的女将领冷着脸撩开大帐,粗糙的手里静静的摆着一枚绣花针,“这是今儿个针房的活儿,明儿交回来!”
甄明玉捏起那枚细针,一边穿针一边想起最近的事儿,人生的事儿也是说不准,她原以为这辈子要一个人游历江湖成为民间百晓生的,却不想在紫宸殿的龙榻上被那个坏男人吃干抹净。
以前总是听人说,一次是辣枪两次是生姜,她原本以为会疼的不得了,所以他一进来,她一脚就把男人踹下了床,男人也是个脸皮厚的,坐在地上看着她笑,看着看着就又压了过来,跟个饿鬼似的,怎么也喂不饱。
那时他亲着自己的眉心,说尽了耐心缠绵的情话,可是转眼间就把她流放到了兴元府。甄明玉捏着绣花针,随便连了几针那已经绣好的牡丹,罢了,世上的感情就是如此,总觉得别人不够在乎,这是种病,其实不是别人不在乎,而是自己把那个人看的太重。男人一个皱眉,便将全部的过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