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十九年六月,朝中忽起了好几件官员贪污的大案。有年岁较长的官员觉得此事十分熟悉,略一皱眉便在恍惚间顿悟,这真是与顺昌十二年云枢云丞相处理的科场舞弊案十分相似啊。
后来云相勾结当初的三皇子宣和欲图谋反,这件事情的始末也起到了致命的效果。
科场,一直是考生与监考官员们一场智慧上道德上和心理上的巨大考验,也是最易出事和出头的地方。七年前的云枢不仅借着科举打击异己,更是从中培养起了一批自己的拥护者,从此走上结党营私的不归路。当然,他一开始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只是输给了科场本身给他的考验。
没有人会想到七年后的今天,一直安静和平的科考过程中,那个一直随着朝廷的风向两头倒的吏部尚书何文昱,会突然呈上奏疏弹劾,严厉痛斥监考官员与作弊考生。
这让见惯了何尚书行事风格的众臣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更有一批人欢快地跳进了这阵漩涡,严斥考纪之不正。
在一股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势力之中,梁帝作出了他近五年来最快的决定,涉事人等,重者全部处死,轻者流放九族,毫不姑息。
满朝大臣像是看了一场戏,但却又隐隐地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只是个开始,而当它真正进入高潮之时,可能无一人能幸免。
“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手笔地处理起了那些人?”
这日的太子刚刚下朝,未及更衣便直奔向了东宫府中最是幽静的所在,兰宇阁。
“太子哥哥你真搞笑,我一个深处东宫无权无势的小女子,能处理谁?”
宣奕来时,宁初正悠闲地侍弄着花草,她喜欢这样的生活,看上去简单又美好。如果不去深究那些花草的来历和效用的话。
“何文济,徐启达,张默凡,这些人,都是当时你有意埋下的种子,不是吗?”宣奕强忍住了心中的不满,一字一句问道。
“官员贪污太子哥哥不知道吗?”宁初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摘下了一片花瓣,用不知名的药水缓慢浸泡了一边,又轻轻地放进了一旁的研钵里。
“孤只是觉得现在时候未到。”太子走了过去,拿起放了花瓣的研钵,慢慢研了起来,“孤最近有些猜不透你的心思。”
“太子殿下,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宁初任他将研钵拿走,好笑地看他,“我看谁不开心,觉得谁碍眼,就会处理了谁,这一点,您不清楚吗?”
“可是你以前,不会这么不管不顾。”
“我没有变,也不会不管不顾。”宁初笑道,“殿下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想要的是什么?”宣奕停下了手上动作,好奇地看她。
“和自己喜欢的人,开心地活着呀。”宁初拿过了研钵,“明明说过很多遍了,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总忘记,还是总不信呢。”她说着,叹了口气,随即摇了摇头。
“殿下。”研了许久,依稀可见研钵中清晰的暗红色细流,宁初像是不经意般随意说着:“您对叶原,想法过多了。”
宣奕一愣,一层苦涩漫上眉梢。
☆、亭亭如盖
顺昌十九年的科场舞弊案在梁帝前所未有的雷霆手段之下暂时告一段落,然而在此之后的官员补替却成了另一件让人不安的事情。
梁朝制度承袭前朝,以三省六部为核心,设三师三公为不掌权的荣誉之位,刘合阶就是这样一个代表。如今,中书门下都有空缺,连任了八年的中书令周曼书眼见着今年就会乞骸骨,而科举之中的一大部分人受了舞弊案的牵连,这件事情可谓大事。
“何大人,你掌管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调动,对于朝廷官位的多处空缺,可有什么想法?”雅致的庭院中,何文济缓缓地给哥哥倒着茶水,动作之认真优雅,叫人见来舒心。
“我说你平时一声不响的,在我闹事之后倒是跟得积极,有什么目的吗?”一直被外人看作没什么作为的吏部尚书何文昱,端坐在亭子的另一边,毫不在意弟弟的讨好奉承,只是冷冷地调侃着他。这副场景若是被外人见了,必定会很快传遍朝野,大家难以想象,这个一向跟风摆动对所有人笑脸相待之人,竟也会如此刻薄。
“兄长,弟弟只是想帮你一把罢了。”何文济并不恼,依旧礼貌周到地笑着。这两人不愧是一个父亲生的,做戏的情态都是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