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她用轻地不能再轻地声音说:“娘娘真是善良啊。”
“滚!”我忍不住轻啐一声,转身走回桌案前,静静凝视着桌上雪白的宣纸。
她说得对,我是善,我知道女人最注重的就是脸了,所以我不忍心毁掉她这张脸,因为那等于是毁了她的一生。只是,一个事事留情的人,能在这个凶险的后宫生存下去吗?
繁华落尽悲佳人 (2)
在这后宫,我要怎么活下去。想起司徒流云那双流光溢彩的黑眸,那是我的夫,一生一世的夫,无论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成为他的女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既然是命中注定,我又能躲什么呢?
轻轻拈起桌上的一张宣纸,我的手指来回摩擦,感受那粗糙的质感,轻轻垂下乌黑的水眸,掩住眼中的一丝丝光芒,手一松,唇儿一鼓,那一页纸就这么飘飘扬扬地飞起来,掉到了地上。
“羽濯,”我轻轻地唤道,我知道她还一直守在门口。果然,我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推上门边,缓缓走了进来。
那身影背对着光,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人,却看不清容貌。然而我却轻而易举地认出了她,是淑妃。这宫里头有资格佩戴步摇的女人就只有她一个,透过黄昏的光芒我看到来人的头上插戴了两支步摇,华贵的珍珠流苏垂在她耳畔。
“臣妾拜见淑妃姐姐,姐姐金安。”我从桌案后走出,从容不迫地向她行了个请安礼。
“自家姐妹,不必多礼了。”她轻柔地扶起我,向着殿前的主位走去,仪态万千地就坐,轻轻抿唇一笑,又说,“瑾妹妹也坐吧。”
我心下暗自觉得恶心,我什么时候成了她的自家姐妹了?表面上却十分有礼地淡淡一笑,轻轻提着裙子,挨着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微笑着说,“姐姐怎么会过来,也不叫人通报一声,真是吓了臣妾一跳呢!”
她挑起细长的柳叶眉,饶有兴趣地缓声问:“怎么,本宫要来看看自己的妹妹需要通报吗?还是瑾妹妹在怪本宫啊。”
我内心对于这种无聊的对话已经有些厌烦,表面上却有礼地笑着,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臣妾怎么敢怪姐姐呢,只是姐姐突然来,真是吓了臣妾一跳呢。”
“是么?咦,那是什么?玉心,去,捡来给本宫看看。”她玩着手中的镯子,长长的护甲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她指着地上的一张纸,对身边的丫鬟命令。
“慢着,”我突然冷冷开口,转过头对淑妃说,“姐姐第一次来臣妾这儿,就是来查房的吗?”
“哟,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淑妃一摆手,笑嘻嘻地说,“你我姐妹二人情谊深厚,本宫又怎么会怀疑你呢?只是妹妹你这么紧张,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或是策划着什么?本宫真是有些好奇呢,玉心,还不快去捡来。”
“站住!”我大声呵斥,怒气冲冲地对着淑妃,说,“若是臣妾不想让姐姐看呢?还请姐姐不要勉强。”
“放肆,什么时候你一个小小的贵嫔也可以出声教训本宫的奴婢了!”淑妃似乎发现了什么,眼前突然一亮,顾不得往日情谊,竟公然撕破脸皮要跟我抢一张纸。
繁华落尽悲佳人 (3)
“玉心,捡。”她冷然地说着,眼中有着没办法隐藏的兴奋,又瞟了我一眼,得意洋洋地说,“本宫贵为一宫主位,后妃之长。难道还看不了你的一张纸吗?”
“臣妾不敢。”我颓然地垂下眼,手指紧紧地搅着手中的丝帕。
她看着我紧张的样子,更得意了,笑意盈盈地接过玉心递来的纸,语气尖锐地说着:“哼,让本宫看看,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因为那是一张白纸,刚才被我扔在地上的白纸。
“怎么回是张白纸?”她皱着眉忍不住说,转过头对我说,“一张白纸你藏什么?”
“臣妾不过是和娘娘开个玩笑,不想娘娘竟出言训斥,”我站起身跪在地上,用手帕擦着什么也没有的脸,语带泣音地说,“看来往日轻易都是臣妾自作多情,高攀娘娘您了……”
“怎么会呢,方才本宫也是一时心急……”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收场,突然她眼前又是一亮,对玉心说,“快,去端盆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