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红妆(情锁之一)_作者:艾珈(23)

2018-10-09 艾珈

  “来了来了,河灯下来了!”

  一排接一排的河灯绵延不断,将黑幽幽的河水照得发亮,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高悬在天上的月亮——这是钥儿最喜欢的景色。她仰着头瞧瞧天,又望望河里,耳边尽是同伴们开心的叫声,她突然有种不知是待在天上还是地上的惶惑。

  回过头,黑压压的人影窜动,除了贴在身边的姑娘伴,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可她很清楚,在这么多人里头,一定没有她的云龙大哥,他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

  虽然两人真正共处的时间才那么几天,可她熟悉他每个动作、行径,就像已经跟他认识好几辈子一样。但就算这样,她还是猜不透他的心。

  已经二十多天了,他搬去破磨房独居之后,两个人已经二十天没说话,也没碰到面了。虽然爹会随口聊上一、两句,隔壁的刘大婶、王大妈她们也时不时会说起他,但他们总说他们想说的,却没有人说起她想知道的事。

  她想知道他脚伤好点了吗、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跟之前一样,一想起过去,头就胀得发疼?万一头疼,他找谁说话解闷呢?

  还有,分开这么多天了,他想不想她呢?

  尤其是最后这件事,别说知道了,就连问,也不成。

  她定定地望着河里的灯,都是做得极精致的莲花灯。传说河灯是冤死鬼用来投胎的凭借,一年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所以河灯都做得无比漂亮,大概是希望托在灯上的男鬼女鬼,能借此找着好人家投胎。

  钥儿身旁两个女伴早都截了一个河灯在手,瞧她蹲着不动,忍不住出手戳她。

  “奇啦,你以前不是最爱跟人家抢河灯?”

  “啊?喔!”她猛地回神,手一伸,河灯就到手了。

  后边一个姑娘伴看见了,酸溜溜地说:“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幸运,别人抢破头也抢不到的好东西,她出手就有了。”

  “嗳,”跟钥儿较好的姑娘伴帮忙说嘴。“讲话就讲话,干么夹枪带棍的?”

  “怎么,我就是眼红、嫉妒不行?”说话的姑娘哼一声走了。

  任谁也听得出,她是在吃味钥儿即将嫁进何家的事。

  虽然这事还只是双方长辈口头约定,但消息早已从何家伙计们的嘴,一路传遍了整个村落。村里许多待嫁姑娘羡慕钥儿的好运道,恨不得自己能替代她的位置。

  俗话说人往高处爬,谁不想嫁进有钱人家,被人喊一声“二少奶奶”?

  闷声不响的钥儿盯着手里莹莹发亮的河灯,心里浮现的,却是云龙俊逸的脸庞。虽然爹还没告诉她婚事,可友伴们说得信誓旦旦,她想,该就是这样了。

  问她感觉——她垂落郁郁寡欢的眉眼,说真话,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只觉得麻木,事不关已。

  “嗳,钥儿,你瞧,何二少正在河那头看你呢!”

  钥儿左手被人一顶,接着脸就被人扳了过去。河岸那头,一张忠厚老实的脸一直望着她笑,两人目光一触到,男人吓了一跳,低下头走了。

  姑娘伴们哄笑。“呦呦,想不到何二少还会害臊!”

  这一切,不管是身旁友伴们的调侃,还是其它人打趣的目光,通通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在她单纯的小小心房里,从来没想过要跟什么米店二公子攀上关系,也从不奢望自己能当什么少奶奶,她想的只有一件——

  她的云龙大哥,她想再见他一面,想跟他说话,跟从前一样。

  但她却做不到,想着想着她待不住了。

  念头方转,她立刻矮身挤过后头重重围绕的人群,逃命似地跑了起来。她需要找个地方躲躲、喘口气;再继续待在那儿,她一定会晕厥过去——

  莲花灯里的蜡烛被风吹得一摇一晃,看似要减去的时候,她奔跑的步伐停了下来。前头,便是云龙大哥独住的破磨房。

  她喘着气望着紧闭的门窗,还不及细想,双腿不由地向前,抬手敲起门。

  门里传来声音——

  “钥儿。”

  那音调,仿佛他已看见门外人是她般笃定,她眼泪倏地流下。

  二十多天来,她就念着听他这声唤,她好想他。

  “对,是我——”她额抵着破旧的门板呢喃。“我之前答应过你,要拾一个河灯回来送你,我拿来了——”她话尾未落,一阵风吹熄灯里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