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之摆摆手,“权当还了此前欠林先生的人情,”他又呷了一口茶水,“倒是我要谢谢先生,愿意屈尊到我的手下办事。”
虽然平日里顾敬之成天的玩世不恭,不过毕竟出生权利贵胄之家,在处事方面还是非常拎的清的。昨日,他便正式向顾汝生提出要在军中某个差事,而顾汝生对于浪子回头的好事,自然乐此不疲,连夸古人所说的先成家后立业,是何其的在理。
☆、03 暗夜(4)
顾家一贯的处事原则,是做事定要用人,所以不管是顾汝生亦或顾信之,身边总或多或少的,跟着几个所谓的心腹臂膀。
自从上回报社一面,顾敬之便觉得林书伦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又非假颜假色,溜须拍马之人,立时即有意招为己用,只是苦于没有由头。而这次,轻寒的上门求助,确是给了他一个大好良机。
林书伦心中自然是忐忑的,他向来做的是从文事,即便以前林父在时,也顶多帮着处理过些账务。现在一下子跟到顾敬之的身边,倒是颇有些弃笔从戎的架势,他着实在心中暗暗将自己嘲笑了一番。
轻寒回到房中久久未再下楼,不过两日发生的事,足够让她心烦意乱。却又一想,顾敬之昨日的态度分明是十分的不好,怎就突然又帮了忙,而且仅仅就一夜的功夫,便将人保了出来。
她心里动了动,觉得这下是欠下了大债,来日见了他,总是不能再睁只眼闭只眼的,可她又实在恐于与他交流,心里愈发的烦躁起来,索性躺到了床上去,很快便昏昏入睡。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水城之乡。看到了家中那株鲜妍的紫薇,绿色的枝叶间是团团簇簇的花朵,真是美丽极了。
天忽然下起雨来,粉嫩的花瓣坠着颗颗水珠,好似莹莹欲泣的少女的面庞。那温凉的雨滴落到脸上,她也不躲,只是迷糊了眼睛。透过层叠的雨帘,好像可以看见树旁站着一个人,只是瞧不清模样,她想走过去,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那人的面目不停地变化着,一会儿似是父亲,一会儿又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后来却又不见了。轻寒哭着想要留住他,可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透不过一丝气儿来。
轻寒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拼着最后的力气用力睁开眼,重生一般大口地喘着气。脸贴在苏锦缎面的枕套上,凉凉的,却原来是在上头印了大片的泪渍。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身上因为出了些许汗水而黏腻的很,再看着镜子中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她便直接往浴室去洗澡更衣。
“云姻,”轻寒听见外头窸窣的声音,叫道:“替我取一下橱里的毛巾。”
云姻在外头没有应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笃笃”两下的敲门声,便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将外头的毛巾扯了进来。
五六月的天,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轻寒裹着袍子走出浴室也不觉得冷,几缕湿漉的发丝贴在脸上,凉爽的舒服极了。她不禁觉得奇怪,方才云姻还在屋子里,怎么这会儿就不在了。
她才往外走了两步,就看见沙发上赫然坐着顾敬之,正低头翻着本文刊。轻寒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宽大的袍子,又捋捋湿乱的头发,才挪着步子靠了过去。
顾敬之显然看见了她,轻咳了一声:“你房里的人说,我可以进来。”他放下手里的文刊,只是偏着头,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
她坐到沙发另一头,看着与往常不太一样的他,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话到嘴边却一时语塞,他又倏地站起来,着急似的往门口走去,“算了,下回再说罢。”
轻寒低头看看自己,虽是刚刚洗了澡,但也是好好地穿着衣服,未曾有任何的不雅之举,便对如此反应的他,实在感觉疑惑不已。
云姻端着个珐琅托盘拐进走廊里,正巧看见从房里出来的顾敬之,忙进门去:“小姐……,”却不禁语塞,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姑爷……来做什么?”
轻寒摇了摇头,竖起根手指,用力点了一下云姻的额头,埋怨道:“下次再敢随随便便放人进来。”
云姻嗫嚅着:“我也是替您着急呀,这成婚都多久了,俩人还跟陌生人似的,这好不容易姑爷来找您一会,我哪有拦着不让进的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