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世清秋_作者:姜谈(9)

2018-10-08 姜谈

  送走陆洒绍迟后,轻寒又在床上躺了半天,终觉得有些难耐,便趁着晚饭的空当,到了院里去散步。

  冬日的夜晚是真冷,那种刺骨的寒意像是透过厚厚的大衣,直抵人的心底。她对着夜空轻轻哈了一口气,热气立马就凝成了团团的白雾,转眼却又不见了。或是大病初愈,她只觉得心情格外的好,就这么一个人玩耍了一番,才在母亲的催促下回房去。

  夹在书里的那张剪报,再次被翻了出来,其实不细瞧,或是不记得这张脸的人,是极不容易认出她来的。可是偏偏就是照的那样好看,虽然只是侧脸,但明媚的笑颜依旧清晰可见。自从离开宛城以后,是有多久没有如此开怀过了,轻寒这样想着。

  昏黄的灯光映着整间屋子,照得人也这般暖意洋洋。窗外是万籁俱寂,只剩无尽的夜色,一再蔓延。

  自从入了秋,南北两面便断断续续闹腾了起来,起先只是小打小闹,后来也真就是到了炮火连天的地步。

  数月后,终究还是传来宛城失守的消息。

  顾汝生游刃战场多年,却头一回在小角色手上吃了这般败仗。那赵孚生本是南边推选出来的临时联防军政司令,没什么雄厚的兵力,但头脑角色却是极好,知晓拉来外洋施压,又加之三面夹击,呈围攻之势,又打着同是国人的旗号,对甬军连哄带骗,逼得他只得连连后退,却是连绽江都没过得了。

  轻寒是在报上看到的消息,她不懂军政国事,只是突然就想到了家里的那株紫薇。走的时候,它还开的那样好,现在,怕也只落得焦木一柱罢。

  ☆、01 花开花落几人晓(4)

  除夕的晚上,除了要循些照例的繁文缛节,其余的倒也与往常日子一样,简单而平静。

  吃过阖家饭之后,天色已经是极晚了,可夜空里的焰火,却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站在院子里,抬头便可以看见漫天的火花。斑斓的火光倏的一下滑破天际,绽开五彩的花火。却又只是一瞬,便又化成了几粒微弱的火星子,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最终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夜空里。其他的又接二连三的绽开来,复又落下,如此周而复始,直至黑夜的尽头。

  轻寒忽就想起那有着书卷墨香,温润如玉的人来,火光映上脸庞,如此明媚。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看见身后绽开一朵巨大的火花,“轰”得一声,却是转瞬不见。

  由着罗家是外来户的缘故,所以只是在年初三时,去陆家走了一趟礼。其余时间里则是不喧不闹,与旁门左户的热闹,倒是成了极大的反差。

  隔天一早,陆家父子却煞有其事的登门拜访。两个仆人来回三趟,才将他们带来的东西,从门外的小汽车上全数搬到了屋里。罗仲远虽嘴上寒暄致谢,但心里着实不是一番好滋味儿。

  饭后,陆兆坤又邀了他们去畅春园看戏,轻寒便寻了借口留在家里。于她而言,什么样的热闹,都比不过独个儿的清净来得好。

  况且,看戏什么的,她是着实不喜欢,虽是中华瑰宝,但失了兴趣的事儿,总归是让人闹不懂的。倒不如在家里看看书,能翻几页也算几页了。

  畅春园是甬平城里最大的戏院,这里的名角儿白萍舟,可是到了扬名四海的地步,单是因她慕名而来的富豪乡绅便不计其数。

  陆兆坤等人进门时,正赶上一曲唱罢,堂内喝彩声逐渐低落。一个伙计小跑着上前,取了他们的大衣去存放,然后便领着他们,往预定好的包厢上楼去,才到楼梯口,却遇到一路人正往下走。陆兆坤见了领先那人,即是颔首低眉,复而又抬头笑道:“盛先生,您也来听戏。”

  罗仲远见了陆兆坤毕恭毕敬的模样,又听得他称那人为盛先生,心下也料想到了几分,只是他从不曾想到,陆兆坤竟与此等人物也有往来。

  那被称作盛先生的人,正是甬平第一商户盛有良。四五十岁的样子,着一身黑色缎料长衫,西装料长裤,一双深棕色的皮鞋略略蒙了些泥水。

  他的身后紧随着一位妇人与一位少女,再后面跟着的三个,应该就是侍从了。他看到陆兆坤一行人,旋即爽朗地笑道:“陆先生,真是巧了。”

  不稍时,便有门房为他们取来了衣帽,双方当即告辞。那盛有良便起先出门去,戏园门口早有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当稳妥,等到妻女都上车之后,他方才转过头对一侍从低声道:“差个人去知会一声,乘早把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