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两天的暖阳和东风,没有完全化掉的积雪凝结成块,变得坚硬起来。
不远处,正有一个大太监指挥着几个年轻的宫人,将这些残雪铲到箩筐中抬出宫门去。
神机阁主被身后背着重剑的仆人推着行在宫道上。
轮椅行在宽敞宫道上的声音和人脚踩在宫道上的声音有很大差别。
神机阁主双手微拢在宽袖中,只一半佛珠串露了出来。
她双眼乌黑透亮,那一双眼睛形状完美,世间少有,可惟独看人的时候缺了神光,让人忍不住大呼可惜。
她微微抬头看向冬日里发灰的天空,偌大苍穹,不时在空中飞过的鸟儿,这一切好像真的落在了她的瞳孔里,她好像真的能看见一样。
仆人推着轮椅行了一段距离,就见对面迎面走来两人。
两人一位看起来四十出头,一位已头发花白。
两人身上都穿着官袍,显然是朝中官员。
仆人微微伏低身子在阁主耳边说了两句话。
神机阁主心中已经有了计量。
两位官员越走越近,到了近前也没有让开的意思,这条道这么宽,他们却偏偏要拦着神机阁主的路。
仆人只好停下来。
两位官员哈哈笑了一声,稍微年轻的一位道:“百闻不如一见,想不到我等能在这里见到的神秘的神机阁主。”
话音一落,剩下那位就接着道:“还真是像传言中那养眼瞎又腿残,阁主能有如今这番成就,某真是佩服之极。”
神机阁主听到这样几乎是折辱的话,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她就像是高山中万年不化的坚冰。
冷漠又坚韧。
两位官员见她无动于衷,心中有些不快。
年长的那位甩了甩袖子,“看阁主要去的方向,可是东宫?阁主可要三思而后行,东宫如今可不是个好去处。前两日阁主损失了一批人手,那剿灭阁主的手下的领头人是钱侍卫。”
说完,这位年长的官员就从袖袋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阁主身边的仆人。
仆人展开信快速看了一眼,低声将信中内容转达给神机阁主。
钱侍卫是太子赵煦的心腹,钱侍卫的父亲是文华大将军。
神机阁主突然微微一笑,那笑犹如吹皱湖面的春风,让人忍不住惊艳。
就连那两位官员都看呆了。
神机阁主朝着身后伸了伸手,仆人立时将手中信交给她。
她轻飘飘的将信往地上一扔。
突然传来了几声刺破空气一样的“啪啪”声。
等到两位官员反应过来,两人就见到刚刚那封被年长一些的官员掏出来的密信已经被固定在了石板铺成的宫道上。
那固定住信纸的东西凑进来才知道是四枚纤细小巧的银针。
银针比妇人用的绣花针还要细还要小,可就是这么细这么小的银针居然瞬间被扎到了砖头里!
一想到这针有可能会被神机阁主扎到自己肉里骨头里,到时候恐怕拔都拔不出来,两人顿时觉得骨头缝儿里都是凉的,浑身好像被灌进了一腔冷风,喘息的空气好像都变冷了。
两人也顾不得还被钉在宫道上的密信,朝着神机阁主行了一礼,灰溜溜的离开。
等到两人离开,神机阁主身后的仆人才道:“主人,就这样轻易饶了他们吗?”
神机阁主外表好似下凡神君,可吐出口的话却像是地狱魔君,“你觉得我会饶了他们?把信捡起来,一会儿当做给太子殿下的见面礼。”
为表诚意,赵煦带着东宫官员亲自到宫门口迎接神机阁主。
就在他等人的时候,身边心腹来报,说是神机阁主在宫道上遇到了麻烦。
等到赵煦带着几名亲信官员赶到,神机阁主已经将麻烦解决。
并且让身后仆人将一精致锦盒献给太子赵煦。
赵煦翻开一看,见到锦盒内纸张上的内容,顷刻脸色骤变。
幸而他变化的脸色被宽大袖袍挡住了一半。
他抬头看向对面坐在轮椅上的人。
神机阁主面容精致,乍一看犹如初出茅庐的矜贵世家子,可真正知道她事迹的人,却绝不会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贵公子看待。
赵煦抬头盯着她,明明知道她眼盲看不见,却又急忙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那双乌黑的眼,好像根本就不受眼盲的影响,好像能透过层层黑暗看到最深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