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顺函回头,看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犹豫道:“恐怕夜风凉,这一冷一热地….”
“是有些闷!”康熙说。
顾顺函麻利地把门帘折起了一角。
洛英歪过头,甩给皇帝一个嘲讽的眼神,说:“的确够忠心的。”
顾顺函低眉臊眼,皇帝笑道:“好奴才,知冷知热,体恤主子!”
顾顺函忙找由头:“主子爷姑娘请慢用,酒或许不够,奴才再去厨房温点。”
顾顺函一走,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洛英托着腮,凝望着一桌的菜,若有所思。
“你不再用点吗?”
洛英不说话。
他说:“也委屈了顾顺函,一个总管,在这院内,事无巨细都要料理,他想多调几个人过来,听说你不同意?”
她不言语,等着他谈起闞闻,但他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地闲聊,过了许久,她幽幽地叹一口气,说:“顾顺函一个,足以把我束手束脚,再来几个,恐怕我连呼吸都不得自由了。”
他瞧她神色,圆转得很快:“只要顾得过来,人少倒是反而好些!”
她冷笑一声,突然说:“你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么对她的?”
他轻轻蹙了蹙眉,旋即便不动声色,问道:“她是谁?”。
“洛英啊?你无数个女人中的一个啊!”她说。
皇帝的瞳仁暗了一下,米色纱灯的灯光都似乎跳了一跳。她想,人们大概是不能说任何使他不悦的话的。
“金屋藏娇这个词是不是你发明的?”
他瞥她一眼,喝了口酒,夹起一片狍子肉放进嘴里。
“做个金笼子,把她圈里头,钥匙你拿着,派十个顾顺函盯着,你有空就来看看她,逗弄几下,没空就晾着,是不是这样?”
黑色的炭烧成了灰色,透过紫铜锅底的镂空花纹,尤能见到一点点残存的红色火星,火势本来就不旺,掀开的门帘吹进了一些冷风,消弭了锅中的热气,即使隔座,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但是,他没什么表情,只稳稳当当地瞧着她。
“她渴望自由,但是你总不许,我想,她当时一定过得很不开心吧?”她睁着大眼晴,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她走了,鸟笼空了,你找到了我,又把我塞进鸟笼里,你好似爱她,却不能对她好一些?”
他食指轻轻地扣桌,一副漠然的样子。
“你说句话呀!让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多么寂寞!”她撑腮的手臂放下,上身俯在桌上,大概是酒性发作,靠着手臂的脸红通通。
“你想让我说什么?”
“反驳呀!你不是一向很有道理的吗?”她说,“就说我说的不对,她当时跟你一起很快活,你也不会这样对我,你很快就会带回我的同伴!然后让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没有反应,她挪了个位置,坐到他身旁,看着他的眼睛,那眼里晦暗无光,令人不寒而栗。
“你的目光真让人害怕!”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眼,他看到了她脑后乌黑发髻上插着的白玉簪子,及衣领上露出的那一截比白玉还凝滑的颈子。
“我冒犯你了吗?每次你来,总是扫你的兴!那你就放了我吧,找回闞闻,我们马上走,绝不给你填堵!”
他保持着沉默,许久,在她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打断了她,问:“你为什么又出现?”
没想到他这么问,洛英一时愣住了,想不好怎么答。
“你不知道吗?”他说:“我倒猜到了,你是来找我的!”
“不!“ 她叫道:“我不认识你!”
“你只是不记得我,并不是不认识我。”
“不….”她矢口否认,想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已摁住了她的肩。
“不仅你自己找我,你也发动他来找我!”他声音低低的,看见她惊愕的表情,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为什么说这些?我只是让你找回闞闻。”她竭力地往原先的话题上转。
“为什么不说这些?不说清楚这些,何以回答你的问题?何以打开你的心结?”他的神色如在朝堂上议政那么端肃。
“我的心结就是闞闻!”她恼恨,应该追问闞闻的消息,不能被他主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