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只有风吹雨铃,在帐中坐着,听上去,风不大,雨微微的,坐落在孤山之顶的寝宫,因为建的高,树叶的沙沙声听得不真,她既不躺下,也不起床,抱膝懵坐了一会儿,回过头去,从枕下取出黑锦牡丹香囊,又一次检查色彩和针脚,只见那绿色的牡丹,在水晶灯罩折射出来的棱棱光线下,像要从暗沉的背景上跳出来一般。
“还不睡?”有人掀开帐帘,穿着白色府绸竹纹寝衣的康熙立于床前,刚盥洗毕,为潮湿的空气掺上了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味。
“呀!吓我一跳!”她放下香囊,拍着胸口说:“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怕鞋履有声,扰你浅睡,脱了鞋上来的。”他上床,倚在她身旁的洋红金绣靠枕上。
“我没有睡着!”
“显而易见。”
“事情谈完了?”她问。正巧,他也问:“你在看什么?”
“哪有谈得完的事?”他回答。她递上香囊,说:“我在看这个!”
话语同时交叉进行,不由相视而笑。
都不说话了,等着对方先开口。
半晌,他浓眉一扬,笑道:“过于默契了!”
她抿唇,方才听雨时仿佛的愁,淡下去,化成了无味的水。
他接过香囊,顺着床头灯光作势看,看不实,眯起了眼,眼睛本来就长,这样简直入鬓,洛英瞧着,油然生出欢喜来。
可他没看多久,就把香囊还给她,靠回枕上,敷衍道:“不错!没带眼镜,明儿得空细看。”
她润嗓子,佯似无意地问:“不喜欢吗?”
一双含露目,两道蹙烟眉,他边瞧边琢磨,记起这是送给他的寿礼,忙把手伸过去,道:“喜欢!怎么不喜欢?来,让我再瞧瞧。”
“瞧什么?不是瞧不清吗?”她把香囊攒在自己手里,侧着头,似笑非笑,慢语轻言:“我这几天留心看着,没见你戴过香囊,大概不是你需要的。我也是,跟着织锦她们瞎折腾,白忙乎了!”
“哪里是白忙乎?以前不戴是你不给我做,你做了我就戴。是我的寿礼吗?还有两三日呢,这就给我了?”他坐起身子,戳了戳她的腰,笑道:“既是我的,快拿出来。”
她的腰经不起碰,一碰就要笑,强忍了,“哼”地一声,扭转腰避他,更握紧香囊放到身后,道:“言不由衷地,算了!留着我自己用。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的生日礼物,我实在想不出来。反正举国张灯结彩,万民欢腾,就等着庆贺你的万寿,这点小心意算得了什么?就这样吧,欠奉。”
半真半假地嫌他方才态度轻慢,又夹杂着调笑的意味,他睨眼看,那痴笑娇嗔的形容真耐人寻味,今夜他本来是意兴阑珊的,现在又鼓起劲来,口内笑着,道:“他们庆贺他们的,那一日我是预备留给你的。别人的心意不值什么,你的心意多多益善!”话语间,眼里已有火花,手环纤腰去拿那香囊:“乖,快给我,别让我着急。”
她“格格”笑着左闪右躲,把个香囊左右手互换,越发惹得他兴起,索性两臂包抄,把人围抱起来,在身后把双手都擎了,眼睛肆意地瞅着三月桃花一般的粉脸,手一一掰开那紧握香囊的纤纤玉指,她“咿呀呀”地叫唤,香囊终于还是被他拿到了,他轻笑一声,放在鼻边闻了闻,说:“玉兰香,正是你的味道。我收下了!”随即把香囊纳入寝衣的口袋,还没等她挪动半分,回头又把她按在床上,笑道:“你不在身边时,可以拿出来慰籍。眼下可用不上…”说着,快刀斩乱麻地动作起来,她笑着躲避,说:“哪里就收下了?我不想给你了!”
“不给也得给!”他闷声说:“本来没有心思,冷不防又被你勾的没魂。小妖精,恁得撩人!”
灯还亮着,雨越下越大了,雕花窗外萧风肃雨,香罗帐内春色旖旎,她在还能自主思维地时候,想起来,其实之前已经睡过了,当中还做了梦,梦见一个面具人,放下面具,那张脸好生骇人。
搂紧了他的肩,颤声唤:“哎…?”
“嗯?”
不说话了,等他停下来望她时,问道:“爱我吗?”
“爱!”他幽深的眼里有两团火,灼热能够把黑夜燃尽:“怎么爱都爱不够!到死都不愿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