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在艾烨的要求下,皇帝差人把阚闻的遗骨运到京城,焚化成骨灰,装在白色的瓷瓶里。当那瓷瓶呈到洛英面前时,她面白如纸,还好艾烨在身旁,拍着她的肩说:“落叶归根,阚叔叔的骨灰要运回去,我用义子的名义给他安葬。小时候他对我关怀备至,我尊他一声义父一点都不为过。“
见她还在难过,又说:”其实这么多年不见他回去,霍夫曼和我已经有思想准备,他的亲属,该抚恤的抚恤,该奉养的我也一直在奉养。”
她有一阵子没说话,临了,凄然道:“都是我对不起他!只可惜….”
“妈…”艾烨高唤一声,截住她没完没了的自责:“你也该走出来了。你就算死了,阚叔叔也不能活过来。你这样,对谁有好处!”
康熙正好走到禅房所在小院的月洞门外,听到这话,不前行了,在结了黄色果实的枇杷树下凝神细听,只听艾烨斥责道:“我十二年没见你,见到了,瘦得皮包骨;我从小到大,一心想见我爸,见到了,失魂落魄。十年磨一剑,我花了多少心思,满怀希望地来,你们俩,都半死不活地,你们,你们…,怎么对得起我…你们不养我倒也罢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如此伤心…..”
他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洛英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皇帝站在那颗枇杷树下,手捏着树干,几乎把树皮都揪了下来。
艾烨又住了半个月庵堂,住的嘴里淡出鸟来,一定要回畅春园去,洛英只好随他,也搬回畅春园。
住了两年,除了与尼姑们一一道别,还有许多事宜需要料理,那天日光昏斜时才动身,庵门口,皇帝已经等在车旁边。
与他上一个车,她有些犹豫,艾烨说:“一家人坐一辆车,多难得!“
她和皇帝先后上了车,艾烨探头看车厢,说:“这么小,我个子大,挤进来不舒服,还是骑马吧!“
说话间,父子俩已对过眼色,艾烨迅速下车,洛英站起身来,皇帝立即说“起“,马鞭一震,四匹马转弯,她站立不稳,倒在皇帝身上。
扣住了那腰,任她推怂,再不肯放手。
可也不敢再进一步,想起她当年咬舌自尽,心有余悸,只是抱着她的腰、看着她的发、听着砰砰的心跳,心愿已得到满足。
到清溪书屋,正是上灯时分,整个书屋,里里外外十数间房,都燃了明灯数盏,书屋外对着清溪和牡丹田的平台上,搁置着百十盏红色天灯,洛英轿子一落,李德全下令,百盏天灯同时升空,霎时空中红灯闪烁,侯在溪边的顾顺函,一声令下,侍女们把莲花灯放开了,溪中花灯点点,绵延不绝。
顾顺函少不得要流泪,连李德全都有些动情,织锦上前跪迎,认秋随洛英回来了,见到织锦,哭了一场,洛英一一宽慰,没多久,自己也泪流不止。
父子俩负手站在溪旁,看着这悲喜交加的团聚,心思却在别处。
艾烨打听:“爹,方才在车上…”
康熙没听见似的。
“怎么样,久别重逢的滋味不错吧?“艾烨一边笑,一边说:“我小时候的审美观大概有问题,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我妈的确最美,就是瘦了点,都是骨…”
他说话没遮拦,康熙忙打住,说:“没规矩,她是你娘!”
“她不像我娘,跟我妹子似的!”艾烨嘻嘻笑道。
她真是神奇,永远那么年轻美丽。康熙想到方才在灯光暗淡的车厢里,她挣扎了一小会儿,随后放弃了,靠在他胸前,慢慢地叹气,那细密的呼吸,如兰的香味,围绕着他,跟做梦似的。他偷偷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滑腻地玉一般的肌肤,由不得让人微微地笑起来。
“复合了?“ 瞧着他神秘的微笑,像是得手了。
“哪那么容易!“见洛英在前拥后簇下,进了清溪书屋的大门,不自觉地,好像被一股强大的磁力吸引着,皇帝也慢慢踱步过去。
“啊?没得手?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你们俩,你居然没….” 艾烨低呼道。
“轻声!”皇帝呵斥,平生第一次感到害臊,背转身,说:“对她不敢造次,怕…”
“怕啥?“艾烨替他着急,眼见的那衣香鬓影消失在门后,说:“你还不趁热打铁?要靠她自己投怀送抱,等到猴年马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