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谓之妻者,唯卿一人耳。卿乃朕四十年所未遇之奇人,幸焉?不幸焉?
凡此种种,皆朕之过,自朕始,亦应由朕终。再见烦恼,不如不见。
朕还是心若磐石之帝王,卿回复自由之世界。卿自珍重,朕无它虑!玄烨."
通篇都是朕,没有一个我,果然亲密不再,决意分离。也没有再问端午之事,或许觉出一二,或许根本不想再去了解。他也累,为她花去太多精力和时间,而且还有胤稹旧事横梗心头。见了又是羁绊,他向来果敢决断,终于横刀立马一刀两断。如她要求的,厌弃了,就放她走!几次放手,这次是真正的终结!她伏在桌上无声地哭,顾顺函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如蝉送餐进房,看洛英和衣卧在床上,走近唤她,见她双眼圆睁,动也不动,吓得跳起来。
"主子!主子!“她哇哇乱叫:”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眼看要熬出来了,!"
熬出来了!是啊,熬出来了。她坐起身,长吁一口气,对如蝉说:"没怎么,我好得很!"
用了些饭菜,梳洗停当,她对如蝉说:"你出去一下,我要单独待会儿!"
如蝉走出去,又回转来,忧心忡忡地说:"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翊坤宫那位这几日不来,万岁爷今儿又送来了东西,依奴婢看,这阵风波马上就要过了!"
十几岁小女孩,为她操了这么多心,而她却没能为她作点什么,在这世界,她亏欠如蝉太多。洛英温婉言道:"我没那么傻,就想清静清静。你也自去休息会儿,我需要时会让你进来陪我!"
如蝉这才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她一个,她坐在书桌前,展开一张纸,用英文写上:"我在1696年6月18日,中国北京故宫钟粹宫,救我!洛。"拿出照相机,这是光源相机,只要对着光,就有能源,她把它放在灯下片刻,对着纸,"咔嚓"一声。
到床边坐下,轮转手上的紫云玉镯,来回抚摸着内壁刻的“洛英爱妻”几个字,这就要走了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按说,这是她期望的结局,说起来,他也算是遵守诺言,去年此时许下了承诺“一年后放她走”,正好到了一年。她躺下来,枕头下有窸窣之声,她伸手过去,拿出来一张又皱又破的油画布,这是她在畅春园想念他时画的画像,很小的一幅,珍藏在画架内,如今他的脸上划了个口子,一个眼睛也成了黑洞,是他那晚震怒之下亲自踩破的。破了,这段感情修复不回来了!她唯一的亲人,唤她妻者再也不要她了。他让她珍重,她肝肠寸断,把画布团成一团扔出去,泪淌成河。
霍夫曼接到通讯后,大概需要几个小时准备,不出意外,今晚晚些时候就能来接她。她睡不着,也不敢睡,听到门"吱呀"一声,迅速地坐起来,却看见德子和如蝉鬼鬼祟祟地开门进来。
"你们俩干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德子和如蝉蹑手蹑脚地来到她床边,两人脸色俱都惨白,夜色中甚是瘆人,如蝉紧张的浑身发抖,德子镇定些,也不免有些口吃,哑声说道:"主,主…子,不…不…好了,您赶紧逃….,否则就来不及了!”
心跳到嗓子口,头脑却异常冷静,房门没合好,留着一条缝,她走过去,往外一看,黑黢黢地,并无他人。她把门关紧,回过身来,道:“什么不好?你缓口气,慢慢说!”
她的镇定起了作用,德子捂着胸口,咽着口水道:“奴才半夜夜急,去上茅房,路过…,路过李信义的房间时,听有几个人半夜三更还在叽里咕噜地白乎,留了心眼,贴墙听了一耳朵....”
李信义是分配给钟粹宫的太监,在德子的辖下,平日最阿谀奉承不过。她神经绷成了一条直线,双手严严实实地握着椅背,只听德子带着哭腔道:“主子,这些人良心太坏了,戴其山答应他们三百两黄金来换您的一条命,他们正在合计,四更时分趁主子熟睡时动手,而后造成自缢身亡的假象!"
戴其山后面是德妃,真正是佛口蛇心,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她惊惧地站不住,人往后倒去,如蝉忙撑住她,哭道:“主子,别无它计,您快逃吧!"
可是霍夫曼就要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办法,只有先逃,否则他到了,她已经死了。
忠心耿耿地如蝉德子抖成筛糠,跟着她,他们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以后恐怕也难在这宫里混下去,她想了一想,说:“咱们一块走,我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