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字说完,她又呕了一口红血,被他紧握的小手,陡然滑落。
“夏云!”曹震惊喊着。“不——”
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呆立在自个儿房门外,曹震木木然地看着婢女们来回跑着。大夫已在房里,正吆喝着大伙儿抓药熬药。“碧漪堂”远,曹震不想多搬动夏云,遂把自己房间让了出来。
直到此刻,他脑海中犹然记得那红血不断外冒、染湿了她衣襟的画面。还有她的手,又小又凉。他头一次感觉生命如此纤弱易逝,任凭他怒喊着“不要死”,依旧没办法让她睁开眼来。
他还记得她昏厥之前说的那几句话,她说她喜欢他——他手里捏着她特意绣给他的香囊,双肩不住地颤抖。
“你不能有事……”他望着门扉喃喃说着。“你还得醒过来亲耳听我说上一句喜欢。”
在这一刻,他承认了,他喜欢她,他爱她——哪怕曹夏两家之间还存在着难解的恩怨,他也不在乎了。
人为什么非得要落到难以回头的地步,才会明白什么事才是最重要的?对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已不是当年对爹的承诺,也不是报仇,而是夏云活着。
他相信爹在天有灵,瞧见夏云飞身挡下那一刀,也该觉得够了。一命还一命,不管她爹生前对他们曹家做了多不好的事,在此刻,应该打平了。
只是我还有机会,对她亲口说上这几句话吗?
晶莹的珠泪再一次滚落,就掉在他手上枝叶蔓卷、栩栩如生的萱草绣上。
男儿绝非无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折腾了半天,大夫还没出来报讯,柯总管倒先把夏云她娘给请来了。
来龙去脉,夏母已先听柯总管说过,夏母一听见女儿交代,说她不后悔过来曹家,差点哭晕了过去。
夏母明白,女儿这一句话,除了不希望曹夏两家纠葛再添一层之外,更也是希望她不要因此自责。
我那善良温柔的好女儿啊——夏母一来到曹震面前,好似已明白他懊悔不已的心情。夏母没说出任何责备的话语,只是紧抓着帕子默默哭泣。
“夏夫人不骂我?”曹震哑着声音问:“是我自尊自大、任性妄为,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千怪万怪,只能怪夏云她爹。”夏母抽泣着说。“我们家云儿,从小就一直希望能弥补她爹当年犯下的错。这不仅是为了你们曹家,也是她爹死前的遗愿,只是……”夏母捂住脸。“我没想到她会用这方式弥补,我的傻云儿啊——”
“夫人——”跟着夏母过来的婢女也是双眼通红。在夏家,除了夏云同父异母的哥哥——夏扬之外,无一不喜欢夏云这个小姐。
一听到她挨了一刀性命垂危,每个人都哭了。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曹震一个箭步奔过。“大夫,云儿她——”
“曹爷,老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大夫摇头,那忧戚的表情,只差没说出“凶多吉少”四字。“现在只能看夏姑娘的造化了。若伤口能愈合,自然没太大问题,怕就怕她身子太虚,熬不了……”
曹震陡然一惊,想起她一直按他吩咐,每日喝着不易怀上孩子的凉药。
他双手捏得死紧——万一夏云熬不过这一关,他难辞其咎!
“不能再想想其它办法?还是大夫您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我一定想办法弄来!”
大夫拍拍曹震肩膀表示安慰。“我知道我知道,您先定定神,我已经交代好丫鬟,每过两个时辰就喂一次药,您就暂且耐着性子等等看情况,好不?”
要能等得下去,他还会穷站在这儿吗?曹震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一旁的夏母只好来劝。
“好了曹少爷,大夫忙乱了这么些时候,一定累了,您就先让他回去休息——”
曹震望着夏母那神似夏云的眉眼,只得把手放下,让大夫先回家去。
床上,紧合着双眼的夏云看起来又小又白,好似连身上的锦被也撑不住似。曹震轻抚她面颊,透指的冰凉让他鼻头发酸。
站在一旁的夏母早已泪流满面,可碍于曹震,只得紧绞着帕子忍住声音。
他蓦地站起。“夏夫人,云儿先交给您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