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静语声迟缓而沉凝,霍晅听在耳中,又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微微的松了口气,手中的符文也悄无声息的散了。
她娇气气、软绵绵又恭敬的奉承道:“道友真是个性情中人,其实不过一株野草,哪儿值当发下心魔誓呢?道友既然不稀罕,我自然信了。”
语气诚挚,冠冕堂皇。
呵,琅华峰主也想再发个血誓,他有生之年从没有发过这样草率的心魔誓!
二人对峙的功夫,蛟鸿草吸收了月华,已经成熟。米粒小花凋零,又极快的长成了一串青嫩的果子,最后长成红色,自然从枝头脱落。此时,母株也随即枯萎。
整个花落、结果的过程,不到半柱香。
霍晅兴致勃勃的等着,等蛟鸿草成熟,迫不及待的放进了嘴里。
沈流静确信,她真的被人打傻了。
霍晅以前说过,这蛟鸿草,她死了也不吃。
因为——非常的苦!除了苦,这看着像红珍珠一样鲜妍的蛟鸿果,吃起来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
霍晅小脸都皱成了一团,龇牙咧嘴的咽了一颗,苦大仇深的瞪着手上剩下的,最后咬咬牙,一口气全塞进嘴里吞了。
她苦的额头都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浑身一哆嗦,委屈巴巴的发出小奶猫儿一样的呜呜声,最后看向他,控诉道:
“怪不得你不吃,这么苦!给狗吃狗都不会吃……这种东西怎么配叫天材地宝?”
沈流静默然,慢慢道:“我看道友方才吃的,酣畅淋漓。”
霍晅摇摇晃晃的起身,突然一下跌进了水里。水中阵符腾起,将整个洞窟都覆盖住,而沈流静足下符文闪烁。
霍晅早就力竭,恨恨的道:“你这不要脸的卑鄙小人!”
沈流静看她还要奋力还击,生怕她因伤重而神志不清,真跟自己挣个鱼死网破。他深深的、重重的叹了一大口气,心魔誓张口就来:
“你别怕,我若有害你之心,只叫我心魔难消,身死道消,生时永受七苦,死后永堕地狱。手给我。”
霍晅眉心一道灰白光芒时隐时现,听到这恶毒的心魔誓,心头一松,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沈流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搁在怀中,顾不得其它,一手抄在她后脑勺上,二人眉心相抵,便入她识海之中。
甫一进入,沈流静便是一凛,这般景象,只有一个乱字。
四处见不到魂光。深蓝天幕豁了一个口子,黑雾从缺口涌入,地面乌烟瘴气,浓黑雾气罩住了一切,灰蒙蒙看不真切。也不知她元婴正在何处。
沈流静正欲往深处寻觅,突然一道煞气十足的灰白光线追逐着一团碧绿光团过来。他一惊,刚要动手,碧绿光团就自行散去,逃逸往识海深处。
灰白煞气十分得意,咬住身边的一团绿火,刚要将其吞噬,突然从更深处冲出一条金色小龙,与小白虫嘶哑在一起。
金光乍现,无数金色符文组成了一个杀阵,不遗余力的灭杀闯入“领地”的入侵者。沈流静遽然退离,吐出一口鲜血。
霍晅眉心现出一点金芒,取代了方才的灰白光点,旋即隐没。脸上灰败之色也褪了许多,但神色依旧苍白无比。
她像只困倦的小猫,用衣袖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沈流静看她的眼睛,空净而不含一点杂质。
他没有半点喜悦,更加的忧心忡忡——看霍晅的样子,比刚才更傻了。
果然,霍晅皱眉,嘀咕了一声“好湿”,伸手就要脱衣裳。
沈流静眉心一跳,急忙按住她的手,霍晅眉眼一厉,“啪”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沈流静还真被她给打中了。
沈流静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心魔誓,觉得自己才是个傻子。
好在,傻子霍晅总算还记得心魔誓的效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沈流静已经知道,她今日为何古怪,这时又为何“犯傻”。
那带着煞气的小白虫,冲入她识海之中,将她神魂全都打散了。沈流静找来时,她识海中早乱成了一团,神魂躲避小白虫的追杀,还要分出一点来对付外界的危机四伏。
她那时所作所为,只凭一点魂光支配,与本能差不多。这个由一点魂光支配的人,是“霍晅”,也不全是“霍晅”。
幸而她不知修的什么功法,衍生出一条“金龙”,将神魂自行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