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疏,我最不喜学阵法,数百年只精通两个。一个万丈光,为的是诛杀江公渡,为报家门之仇。一个就是生机引,为的是让我姐姐的尸身,重获生机。可惜当年她为救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当年容家灭门,容荇已然身死,为护着年幼的容情,强行将死魂封在尸身之中,护佑她长大。
“我看重她,哪怕是一具空荡荡的尸身。江见疏,你如此对我,往年情谊今起,化作虚无,就当从未有过。”
容情不怒不喜的说完,伸出手,缓缓摘下了耳边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沈流静微微一眯:这珠子初见平平无奇,连他也看走了眼。没想到竟然是一件奇珍。
这珠子与霍晅头上的,正是世间仅存一对的璧灵。以沧溟异兽的一对眼珠炼制,能够压抑修为,隐匿行迹,即便修为高出数个境界也难以察觉。
百年不见,她幽居此处,已经合体修为,比江见疏足足高出了一个大境界。
江见疏脸色更为阴郁:“容荇,杀了她!”
那少女欺身而上,琴声悦耳,如清泉坠落石上,可每一个音节都是一次凌厉的杀招,直冲容情要害。
容情只是百般避让,并不动手,目光静静的凝望着操琴杀她的姐姐,每一眼都是凝着的留恋;直到被一柄利剑刺入后心。
琴声哑然而止。
容情苍白的手按在了琴弦上,不管少女再如何拨动,都发不出半点琴声。
她微微一叹,双手抚在姐姐双眼上,温柔一笑。
柔和的清光像春日里清澈的碧色泉水,缓缓溢出,弥漫开来。这一缕碧色,轻柔的像月光,既淡既轻,偏又不可阻挡、无孔不入。
青光盛时,这躯壳瞬间化作了齑粉。
“再如何,也只是一具躯壳了。留之,无益。”
心口流下的热血,渗入骨灰之中,蜿蜒成一道道泥泞的轨迹,最后淹没成血泊一片。
容情喃喃说完,呆呆的顿了片刻,骤然泪落成雨。
任她铁齿钢牙,终究是肝肠寸断。
江见疏收回焱阳,握紧了剑柄,因为太用力,指节鼓出,苍白一片。
她从以前到现在,都善落泪。
凭她犯了多大的错,一哭起来,就这样可怜……叫人心头割舍不下。
容情其实很好哭,忍住了还好,一旦忍不住,就像秋水汤汤,难止难停。
分明有着这世上最冷硬无情的心,却又有一双最为柔软的眼睛。
她慢慢起身,眼中莹润的水光雷电般微微一凛,号称“剑中桀骜”的焱阳便乖乖到了她手中。
“这把剑早奉江氏为主,从不听他人号令。你可知我为何能用这把剑?”
答案呼之欲出,江见疏漠然无语。略有些无措的眼角余光,却一直定在她脸颊一侧,一滴晶莹泪珠之上。
“当年你父亲得了一块天外重金,想要炼成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却总是不成。直至后来有人献计,是缺一兽魂镇剑。你父亲以为不错,百般思量之后,就将目光落到了天生异兽沧溟的身上。”
“我容氏一族虽得沧溟认主,但世代隐居在荒荇渡,与世无争。这也便易了他,直到如今恐怕也无人知道,他当年所为之事。”
这番话说完,那滴泪珠终于风干散去,容情嫣然一笑:“我为报仇,害了江家百条生灵。这是我的杀孽。是以,我才留在此处,替你家族守着这魔物。这百年光阴,我还给你家,我的罪孽也算偿清了。这魔物,我如今也不守了。你们家——自己个儿看着办吧。”
她说完,将焱阳扔掷在地,拂袖之间,翩然离去。江见疏追到山谷外,千里之内,已然无踪无迹。
霍晅这热闹瞧的,颇有些一言难尽,摇头道:“她倒是洒脱……”
话没说完,眉心一皱,恨不得破口大骂:“钟山封这破阵,还有完没完!”
口中虽然抱怨,但手下绝不含糊,抡起骨头棒子砸在那块“怪石”上。
容情一走,方才还毫无生机的古怪石头,像获得了某种生机,扭曲颤动,嘶吼声不断,整个山谷都随之地动山摇起来。
沈流静身形一动,率先压在阵眼上,果然察觉地底之下,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蠢蠢欲动,蓄谋日久,即将夺鞘而出。
霍晅再次动手,剑气磅礴,如高山万仞,方兴仰止,难窥全貌。如深海浪腾,汹涌浩荡,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