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羡走到她面前,火焰在清衡澄澈的眼底跳跃,“能记起来的才值得记住,记不起来也没必要去想。”说完她迈过惶惑的清衡,走向正针锋相对的穆玳和徐君惟,她们见到唐云羡走过来都安静下来,特别是徐君惟,条件反射后退散步,躲开唐云羡一掌能碰到的攻击范围。
“说够了?”唐云羡说话声音倒也不大,但就是让人心生畏惧,徐君惟摇摇头,又突然觉得不对,忙点点头,穆玳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你们跟着我来无非是想知道我是谁,我的名字是唐云羡,可即使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呢?你们还是没有听过。”唐云羡低头自嘲得笑了笑,“我救你们也是在救自己,玉烛寺这次被怀疑,这次是清衡,下次也许就是其他人,早晚我们都要被一个个冤枉,不如第一次就一起找出真相,用这种方法远离是非可能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其实我知道你是谁。”穆玳直视唐云羡的眼睛,她背对火光,身后是耀眼的红,可眼睛里却像凝固了漆黑的夜,幽邃神秘,“我从前知道玉烛寺卿凌慕云有个徒弟,只是我从小被师父关着没有见过,但听徐君惟说你的功夫是内劲刚猛,凌慕云以摧岳撼海一柔一刚两种掌法闻名,你并不用武器,我想,你一定是她的徒弟,只是你这样的人,竟然在那一夜逃了出来,也是我不敢相信的。”
见唐云羡并不否认,穆玳自信一笑,继续说道:“如果玉烛寺没有出事,只怕这一任的玉烛寺卿就是你,怪不得你趾高气昂,倒很像你师父的架势。”
“玉烛寺都没了哪来什么玉烛寺卿。”唐云羡的笑容里没有喟叹,只有平静,她像被风翻动的书,只能听见沙沙声,却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都是丧家之犬,哪有高低贵贱。”
这话让所有人沉默下来。
清衡颇为动容说道:“你冒着暴露自身的危险搭救我,受恩于人,我当然唯命是从。更何况……我不能连累师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不该替真正有野心的人去接下必死的怀疑。”她的平和里透着一股坚定的泠然,徐君惟听到后也点了点头,“你这人性格和长相实在相反,长得多好性格就有多糟,但我还是挺相信你的,我过得潇洒痛快,怎么会因为别人的恶心让自己蒙冤委屈?”
穆玳沉默了许久,莞尔一笑,她的笑容最为明亮,不输艳晃晃的火光,“我并不相信你,玉烛寺的人,我一个也不想相信,但是我也是走投无路,不信又能怎么样?我会照你说的做,天地之大本来就没有我的平静,可我心底的安宁谁要是随便打搅,我也不能任由欺负。”
“你们做事要都像说话这样漂亮,我也不用那么焦虑了。”唐云羡忽的一笑,她虽然总是在笑,但笑里常常没有该有的笑意,倒是让人忍不住不安,可这次,她是真的笑了出来,仿佛融冰化雪,让人不由得愣住。
“明天晚上,我替你约出大理寺少卿,湖上不见不散。”穆玳话说得轻描淡写,可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孩子气的精光,在火的映照下跳跃。
清衡似乎还想追问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她低下头,似乎满腹心事压得她不得不这样做。
徐君惟倒是难得稳重下来,她可能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落败十分窘迫,挠挠头,没什么反驳也没什么可说。
唐云羡并不想听她们的保证,因为她们和自己一样并没有选择,天空的闷雷闪光冰蓝的光,她转身离开。
可唐云羡走出几步,却又回头,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但我要提醒你们,要是任何人有哪怕一点暴露其他人的危险,我就会杀了她。”
没人觉得她只是在恐吓和威胁,玉烛寺卿就该是唐云羡现在的模样。
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院子升腾的火光在越来越大的雨势中渐渐落败,化作黑青的烟雾,在烟雾前,三个人影越来越模糊,唐云羡不用回头都知道她们没有走,但她不想逗留,内心有什么声音在催促她赶快离开。
她浑身都被淋湿了,走得越来越快,回到没人街巷,远处的火光已经彻底熄灭,唐云羡这时回头看了眼,这里房屋稀少,否则她也不敢放火,远远的寂静院子火焰已经陷入沉睡,再没有一点红黄的影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发生的已然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