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还坐在那椅子上没回过神来,打量了四周,问旁边的卫悠,“猫爷呢?”
卫悠倒是比她冷静多了,此刻唇边还带着惯常的微笑,“还用问?”
镇魂司地下。
刚才模糊的地下背后,不是奢华的殿阁,也不是简陋的牢笼,而是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镇魂司。
那青砖地板就像是镜面,映照着两个看似一样却住客不同的世界。
八魂的魂烛温柔的烛光诡异地透过青砖地板笼罩下来,那光里,刚才躁动的龙首正安然地搁在桌上,闭着眼在光芒的涤荡中安睡。
它庞大的身躯在光线背后一直蜿蜒,消失于黑暗之中。
旁边往上的楼梯上,站着一个笔挺倨傲的青年,他胸前的镇魂司徽章染上了凝固的血迹,正是顾茂。
顾茂怀里,刚才力气透支的白小鹿正在酣眠。
她玉白的脸颊映着顾茂手臂肌肉上游走的虎符红纹,显得诡异又和谐。
那虎符红纹像一只嚣张的小猫,在她脸上东走走西走走,骄傲地巡视自己的领地。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白小鹿唇角翘起,酒窝随着笑容陷下去,恰好游走到上头的虎纹投影随之陷落。
——第八面·执念·完——
中秋前夜,凤翔楼。
中秋临近,凤翔楼灯火亮得夜如白昼,人声鼎沸。
屋顶之上,一身红衣的美娇娘提扇而立,身边站着一个娇弱的白衣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要带回去的月饼,扯扯红衣女子的衣袖,“秋娘,你不能不去,我们器魂和守护者有约,你这么做便是违约。”
“他已经设计陷害了顾钺,让白璟芝怒而退婚改嫁他人,这对顾钺还不够残忍?”秋娘仰头看云雾中那一轮朦胧的月,良久,才道,“我不愿再这么下去了,我要离开帝都。”
“也离开他们。”
巫岳一个陷阱让顾钺宠幸了明月楼的舞姬,还有了孩子,也因此拆散了顾白两家的婚约。
这已经让执行这一任务的秋娘耿耿于怀,现下再让她去灭顾家满门,叫她如何能去?
“秋娘,我以为,你喜欢他?”白衣小女孩不解地看向她逆光的侧影,不知为何从中感觉到一股悲哀。
“小悠啊小悠......”秋娘不知想到了什么,唏嘘地念着白衣小女孩的名字,最后摇摇头,回眸一笑,扇柄敲了一下白衣小女孩的脑袋,“希望你永远不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她是喜欢他,所以才希望他能幸福。
而不是把一切贡献给镇魂司,最后被巫岳陷害,身首异处,留下千古骂名。
说完,她提着扇子一跃下楼,身影投映在月色中,似是一只扑火的红蝴蝶。
站在原地的顾小悠的确不明白她的感受,但却明白一件事,“秋娘啊秋娘,就算你不做,也会有别人去做的。”
中秋夜。
顾家。
从巫岳禁锢中逃脱的秋娘踉跄地来到顾府,全看到屠杀之后的一片狼藉——本来整洁雅致的顾府满地尸体堆叠,鲜血如流水般从阶梯留下,铺满地面,粘稠地沾湿鞋底。
眼前血红刺目。
秋娘见惯了厮杀,但想到这是顾府,忍不住素手掩面。
恍惚间,像是看到巫岳禁锢她后、出门前,曾背对她说的,“秋娘,你是我的器魂,你应该忠于我,而非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你不愿去做,自然要付出代价。”
秋娘不顾她身上昂贵的衣裳,在尸体堆中四处翻找活口。
可当她趟过尸山血海,却从尸堆中挖出一个带着铜铃的脚环——
那是专供器魂使用的缚魂锁。
“秋娘 ,你也很久没有向我表忠心了。”
巫岳前些天和她说这话的嘴脸依稀在目。
她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愤怒,无力,鼻酸,怨恨.......最后一腔情绪化作暴力。
她在血海中起舞一曲她曾经献给顾钺的破阵曲。
秋娘的舞是她的武器,也曾杀人无数。
最后却只能成为她无助的宣泄。
一舞罢。
惨淡的月光下,秋娘红衣胜血,上面滴答滴答地低落肮脏无辜的血液,厚重湿漉,却因为血红的颜色,看不出是染了血还是眼泪。
恍惚间,她听到了细弱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