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山道:“见过侯爷、侯夫人。”
云沉一点头:“路上奔波辛劳了,坐。”
方瑜山忙道谢:“听闻侯爷辞去常宁军主帅一职,婉拒镇国公封号,打算离京归隐?可是当真?”
云沉面不改色:“我已经向皇上请辞,兵符也已归还。往后常宁军和江尧之,就交予你和明瑞。”
方瑜山一愣,忙跪地:“侯爷!常宁军……”
“江尧之历练了这么久,身边有你和明瑞照看,”云沉打断他,“交给你们,我很放心。我去意已决,你不必劝阻,瑜山,我以为你最能明白。”
方瑜山微微一怔,再度拜倒在地。
金军撤去,朝政呆滞,终于在第三日恢复正常。宣王谋逆,为了保全皇室颜面,再加上敌国入侵,李氏王朝显露颓势,关押狱中,一杯毒酒而死。其母族上下株连,文成公于府邸内自缢。
被禁军俘走的葛弘文等人也已经全部送回,葛弘文一身孝服白衣,在临安侯府拜别苏扇。
苏扇看着这位呐言却身正的兄长说:“那一日,多谢你。”
葛弘文经历一场浩劫,气质多了许多沉稳淡然,道:“不必。战乱之中,母亲为我而死,我将为其守孝三年,你此去山高水阔,保重身体。”
苏扇一愣,“你守孝,那我……”
葛弘文道:“思媛不会半分武功。”
他是兄长,即便从不与三位妹妹亲近,却并不会不去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云沉不清楚葛思媛的过往,他作为哥哥,心里明镜似的,葛思媛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
他告辞转身,踏出高高的门槛。葛家凋零之后,父母离散,兄妹各异,血缘的联系如此凉薄,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政事回归正轨之后,太子李睿将收集到的段明台被诬陷、及常宁军受伏临安侯中计重伤的证据呈上给皇帝。
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事,还段大人一个清白、还临安侯一个公道。
一时间太子李睿手握大权,与皇帝一同处理政事,朝堂上一批新官上位,呈现一种新气象。
苏扇养足了精神,抽空应邀去了皇家别院,毓琉郡主正在那里坐月子。
云沉闲暇无事,便陪同而去。然而姑娘家说体己话,便被赶出了门,自己下棋等待。
毓琉拉着苏扇的手,目光在临安侯挺拔修长的背影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用无比歆羨的语气说:“得此夫君,夫复何求?”
苏扇面颊微红:“太子殿下乃是大夏的储君,身份尊贵无比,连带郡主的身份尊贵,有什么好羡慕我的呢?”
毓琉微微正色,“我选的是一条充满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路,思媛,你太单纯了。临安侯在保全你。皇宫内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半分不比战场上轻松,皇宫外,只要是有封号在身,都免不了要卷入京城这淌浑水当中,就此再也洗不干净。”
苏扇微微垂着头,说道:“郡主,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机会。莫要过于忧心,胡思乱想了。”
毓琉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不懂。殿下不缺人给他开枝散叶,有的是人想往上爬,想要荣华富贵和令人尊崇的地位。但你不一样。”
她低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都不敢奢求的东西。他却许了你。”
苏扇并非在皇权中心长大,毓琉身处漩涡中心,看得一清二楚。李睿为了皇帝的眷顾不惜让她在最危险关键的时刻怀孕,甚至在后来情势不妙之时将她和孩子的位置摆放在末位,天家人眼中,利益面前,感情什么都不是。
然而临安侯把握分寸把握得一丝不漏,处处妥帖周到,将苏扇护在羽衣之下,半分雨雪都不曾沾染。
形势不定,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尘埃落定后,却抽身离去,潇洒自由,再无纷扰。
然而那时苏扇想要的生活,也是临安侯愿意放弃坚守半生的信仰而得来的生活,毓琉只想得大富大贵,志不在此,对此举并无执念。
毓琉嘱托说:“若是将来得空回京,一定要来看看我。”
苏扇点了点头,云沉的决定她多少也能看出来一些,一片心意铭记在心,身心不负,只此唯一。
苏扇本以为就此好好养伤,等着离京之后,游山玩水,自由自在了。
然而总会有猝不及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