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浮生若梦_作者:橘子宸(4)

2018-10-06 橘子宸

  段天婴突然想起什么,睡个午觉差点误了大事!她赶紧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向下面探望。

  雨后的练功场内,花草碧绿青翠,一派生气。

  段天婴以大花盆中的花草为掩护,躲在后头偷看着爹爹的背影。那双澄净的眸子在斑驳的阳光下透出几分古灵精怪。熟悉她的师兄弟们如果看到她这副模样都知道,这鬼丫头又有坏主意了!

  眼前,戏班的师兄弟们正在整齐划一地练习着戏曲的基本功。

  戏班班主九岁红,也就是她爹,正坐在练功场正中间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用耳朵监督着他们练功的声音。他念念有词,做着手势,似乎也在脑海中预演着一场精彩的大戏。

  小伙子们各个精壮健硕,唱武生时,一招一式间皆透出十足的阳刚之气。当曲调一变,只需一个转身,同样一批男人便可即刻扮起旦角,端起云手,用小嗓拉出那水磨一般的唱腔。让人叹为观止。

  这便是十年方可磨一剑的京剧基本功。

  别的戏班子,一人一生唱好一个角色便算成功。九岁红的班子却是需要生,旦,净,末,丑样样都得拿得出手才有登台的机会。

  段天婴从大花盆后贼乎乎露出头,对师兄们作出个嘘的手势。她脖子上挂着的星星吊坠从衣领中滑出来,净度极高的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她不饰粉黛,甚至称得上不修边幅,却明眸皓齿,柔美灵动,仿若一朵初放的粉色蔷薇。段天婴有着得天独厚的雪白肌肤和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为了方便练功,她总喜欢将长发编成一股乌油油的粗辫垂到腰间。爹爹每回要罚她的时候,总是一抓一个准。

  意识到师妹在看自己练功,师兄们精神更加抖擞,各自施展出浑身解数,唱念做打甚至上蹿下跳无所不用其极,眼花缭乱。天婴被逗得直笑,但又不敢笑出声。

  突然一声闷棍响起。天婴像只受惊的小鸟,缩回大花盆后。师兄们也瞬间鸦雀无声。

  九岁红持棍而起,长须美髯,横眉怒目,几步就到了众师兄弟跟前,凌厉的眼神逐个扫过。师兄弟们被瞪得不敢直视。

  “你们一个个,台上的大本事没有,台下倒比谁都能耐!你们倒说说,我带的究竟是个戏班子,还是个马戏团?你们一个个究竟是唱戏的,还是耍猴的?”

  天婴抱歉地对师兄们吐吐舌头,开始偷偷往大门溜。

  九岁红注意到徒弟们心不在焉在看什么,突然扭头。她仿佛后背长眼,机敏地一个闪身藏在柱子后,刚好躲过他的视线。

  师兄们像早有预谋一般,赶紧替她打掩护,分散九岁红的注意力:“师傅,我们错了,不该不好好练功,下次不敢了。”

  一人一嘴子,闹得九岁红耳朵快聋掉。他回过头,持棍挨个敲他们头。

  “要死了。一个个说。你们还想有下次?如果这就是登台演出,谁会给你们犯错的机会?难道你们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是我们戏班在上海滩的第一次亮相!谁也不能出错!”

  趁爹爹说话,天婴蹑手蹑脚溜到了大门边。

  “你们还当这儿是咱们北平通州呢?这是大上海!这里的戏迷什么样的名角儿没见过,什么样的好戏没听过?不使出压箱底的绝活,拿住他们的心,我们戏班在上海滩怎么站得住脚根?到时候,你们全给我吃西北风去。”

  在爹爹十年如一日,万变不离其宗的训话中。段天婴已经出了大门,悄悄把门掩好。

  自从来了上海,大半个月,天婴都被关在戏班子里不准出门。为了今天能上街,她已经谋划了好长一段时间。趁着午休时间装病,向爹爹告假。一直到卯时都是戏班的练功时间,雷打不动。也就意味着她有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在外“体验生活”。

  天婴正乐滋滋的在筹划是先去泰安茶楼听一出评戏,还是先去大名鼎鼎的家继生煎铺要一笼生煎包。

  突然,一个人从身后钳住了她,力气很大。天婴看使劲使不过对方,就开始求饶服软。“爹,哦不,师傅,天婴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趁身后的人松劲,天婴发起奇袭,想趁机脱身。没想到那人早有防备,和天婴拆招,三招两式之间,两人打平,僵持不下。

  天婴这才看清对方的英俊面庞,松了口气。“哥?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眉眼如画的男人,因常年唱青衣的缘故,他眼似秋水,转盼流光。竟是雌雄莫辩的美丽,正是她的哥哥段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