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盈盈不厌其烦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尽各种方式,破坏他们仅有的平静。
她让人在社区公告栏张贴传单,在内文中将母亲塑造成一个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让母亲遭受邻居非议,不得不一再搬迁,最远甚至南下躲去中部一个滨海小镇。
但最终母亲还是挨不住父亲的软硬兼施,带着他迁回台北,并在这间小公寓落脚。
即便如此,苏盈盈依然不肯放过他们。
父亲明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一再找他们母子麻烦,可为了不挑起家庭纷争,再加上自觉有愧于家庭,因此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苏盈盈私下对付他们。
再加上母亲认为,不论是身分或立场,他们都站不住脚,是对不起苏盈盈和欧宛琪的那一方,即便受到莫大的羞辱,她也从不向父亲吭声,选择默默吞忍。
十多年的灰色岁月,两母子挨着挨着,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久前,他们才从这间老旧的四楼公寓,搬进信义区的百坪豪宅。公寓里的私人用品都还在,彷佛主人从未离开过。
推开门,苏允恒步入自己的房间,看着那面贴着汽车海报,油漆斑驳的墙,再望向那一架硬邦邦的沙发床。
他在床边落坐,那一身价格不斐的穿着,与周遭景色显得冲突且突兀。
砰!
记忆中的那扇门被撞开,唤醒了回忆。
那年,二十五岁的苏盈盈,霍地出现在房门口,手边甩着名牌包,明艳动人的娇容覆着墨镜,一袭雪白大衣,一双过膝深褐色长靴,时尚抢眼,彷佛刚下时装伸展台的名模。
二十三岁的他,一件洗得领口微卷的黑色T恤,右膝破洞的单宁长裤,过长的发披散下来,半掩去那双承袭自母亲的美丽黑眸。
他就坐在与此时相同的位置,嘴里叼着烟,手里握着把吉他,指尖捏着拨片,轻轻拨动旋律。
他漫不经心的抬眸扫去,对于毫无预警出现在自己房中的苏盈盈,并无一丝惊讶或意外。
「杂种。」苏盈盈开口便是极其鄙夷的称呼。
拨片渐缓,大手按住四根琴弦,他望着她,面无表情,目光透着麻木。
「你们这对母子都没有羞耻心吗?」
他静静看着她撒泼,平静得好似局外人在看戏。
得不到任何回应,苏盈盈面色浮现窘怒,娇斥:「别以为你会念书就了不起,台大又怎样?别以为这样我爸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淡淡睨了硬要找茬的她一眼,他掩下双眸,继续拨动指尖的拨片,弹奏了一小音节。
察觉自己的存在完全被漠视,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人物的苏盈盈,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场气炸了。
她怒气冲冲的小碎步冲上前,一把抢下他嘴边的烟,想将烟往床垫一捻,怎料,这一抢,非但没能耍狠,反而让烟灰烫着了手背。
「呀!」她尖叫出声,立刻扔开那截短烟。
苏允恒脸色微变,随即放下吉他站起身,一把抓住她被烫着的那只手。
「烫到哪里?」
「这里!痛死了」娇生惯养的苏盈盈,受了疼、受了委屈便要讨拍,下意识娇声嚷嚷着。
苏允恒一手拉住她,另一手抄起一侧书桌上的矿泉水,以嘴旋开瓶盖便往她手背上泛红的那一小点冲去。
冰凉的水,冲在余留烫痛的皮肤上,苏盈盈心疼地瞅着自己白嫩纤细的手,墨镜下的眼眶微红。
「你有病吗?没事为什么要抢我的烟!」苏允恒严肃的斥责。
从未被人当面吆喝的苏盈盈,先是愣住,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手竟被最痛恨的像伙抓住,当下又窘又恼。
「死杂种,放开!」她口无遮拦的斥道。
苏允恒充耳未闻,依然扣住她的手腕,将整瓶矿泉水冲完,溅湿了两人的衣物才肯罢休。
期间,任凭苏盈盈怎么使劲想抽回手,就是捱不过他惊人的力道。
她咬牙,气恨的死瞪着他,只可惜,瞪得再用力,全让墨镜给遮住了。
然后,她发现,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她从未把这个像伙当作亲人,更遑论是什么狗屁弟弟,她只把他当作是来抢走她地位的一个贼。
但如此贴近的距离,意外将他漂亮的五官看得更清楚。
上扬的剑眉,深刻的双眼皮,黝亮的瞳眸,直挺的鼻梁,这张脸庞深邃得不似东方轮廓,未免太漂亮了。
霍地,苏允恒扬眸睐来,明知他应当看不出墨镜下她的美目,正直勾勾打量着他,可她仍是心慌地重重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