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言的眼底染了浓浓的哀愁,似有水雾弥漫在眼中央,他仔细的听,尹碧落声音里的感伤他听得出来,听出来尹碧落是在跟自己道别,心底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季太后也喝了几盅,她扶着头靠在一边,头疼的厉害,张眼时一片迷蒙,眼底是散不开的悲怨。
她爱了一生,恨了一生,凌谷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甚至死前连想起的人也不是自己,她自十二岁就喜欢凌谷,十五岁嫁给了他,她本以为会是幸福,可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凌谷不爱她,甚至不爱他们的孩子,她知道孩子无辜,可每每见到凌轩禹对她就像是一种嘲讽,嘲讽自己的一厢情愿,所以她害怕,害怕看见凌轩禹,可每回他靠近,自己就会傻傻的幻想着他是不是接受了自己,其实明知道他不爱自己可还是抱着幻想,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欢喜。她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每个噩梦醒来的夜里她哭喊着挣扎,她要的其实不过是凌谷一句安慰的话语罢了。可她身边没有凌谷,没有……从来都没有,有的只是宫殿里无边的黑暗与孤寂。
她本无心当太后,是凌谷,是他至死都没有想起过自己,要照顾自己,哪怕一瞬间,哪怕一瞬间她也觉得值了,是凌谷逼得她一步步如此。其实哪里有什么无端的恨意,不过都是自己爱的太深,因爱生恨罢了。所以她要夺走凌谷苦心经营的一切,她想要报复凌谷!
可歌声弥饶中她看见的是自己十三岁时初遇的那个站在树下穿着白衣的偏偏少年。
“好了,阑嫔,你琴弹得不错,赏吧。”季太后说话没有渲染情感,只是最后一个音微微颤抖,有些疲惫,她害怕,害怕自己在说下去就要哭出来,她害怕这支曲子让她回想起了自己的年少,回想起了那些年爱过凌谷的自己,回想起了自己一夜夜伤心透彻的曾经,所以让她只奏了一曲就打发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已经是墨歌的太后,是天底下权利最大的女人,她又有什么好哭的呢?最后她都赢了啊!都赢了,一切都如她所愿……可为何今日……尹碧落的琴声让她觉得心里如此空虚?她本以为事情过去多年。她早该忘得一干二净,而如今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扯了出来,扯得一片血腥,四处七零八落,那个隐藏在深处的自己还是那么脆弱,狼狈,不堪。让人看见了实在厌恶至极。
尹碧落在众人的掌声中站起了身微微施礼。“臣妾多谢太后的恩典。”
一声清音才将众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有人脸上漾着笑意,有人脸上挂了泪水。他们鼓掌,为尹碧落喝彩,季太后鲜少赏赐别人东西,赏赐了就证明她是真的喜欢。阑嫔娘娘的琴技高超是当之无愧的。
凌轩禹看着场中央的尹碧落为她自豪,她果然是自己看上的女人,她做到了自己都不敢想的事,他幼年时便时常幻想什么时候母妃可以好好看他一眼,什么时候母妃才会赞扬他,什么时候母妃才能抱抱他?可他等了那么多年,从未等到过,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可是她做到了。
“咳咳咳···”
清风吹过引起了凌轩禹的一阵咳嗽,一旁的皇后听见了,手扶上他的背为他顺顺气“皇上,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你最近咳嗽的厉害。”
“无碍,不过风寒罢了。”
“可臣妾觉得你已经咳嗽了好久不是风寒那么简单。”
皇后眼里心疼,可见着凌轩禹不想多提,便没有多说。
寿宴照常进行,抹了方才的悲伤与泪水又是一片喧闹,尹碧落被其他嫔妃敬酒灌了几杯,脸上有些发烧,红的厉害,就出了钟庆殿想吹吹风透口气。
尹碧落走在宫道上,月光照在青石板路上,照在宫苑的红墙上,照在琉璃瓦上,她回首望着一切这一辈子她当真就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了吗?尹碧落迎风而立,风吹起她的裙带和头发,似乎特别温柔,她闭上眼感受一切,还是这里安静的多。
“见过阑嫔娘娘。”
一声低沉的声音叫醒了尹碧落,尹碧落慢慢的张开眼睛,眼里是天边清冷的月亮,回首去看,看见月光下站着的那抹身影,她悠然想起那天他们在莺语阁里的初次相遇,他就穿着一身紫衫站在月光里,他美的惊艳,连月光都暗淡了下去。如今他还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温文尔雅,美好得虚幻缥缈。
尹碧落回了一个浅笑转了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