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在后头的右预跑上前来,察觉到静默无言氛围,正要跳出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动了动脚退后几步。
毕竟,他家殿下跟陛下是个什么情况,他是略知一二的,而来钦州不久在此之前又连连遭到刺杀的裴尚书恐怕毫不知情。
右预忽然生出一种同情,又生出一种猜想,其实殿下明知裴尚书一路处处受到刺杀,却从来只是过问裴尚书是否活着,却从不出手相助,八成是打着拖延的主意。
“咳咳——”祁宁适时咳嗽了两声,似乎有点冷,拢了拢薄薄的衣裳。
昭阳侧身看了他一眼,又转而看向右预,嘱咐道:“去拿件厚的披衣来。”
裴述脸色霎时苍白如纸,嘴唇动了动,微微敛了敛眉,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却慢慢地移开,似乎很不忍。
祁宁早料到这于裴述无疑是一大打击。以前,他妒忌裴述。现在,换裴述妒忌。
“外面风大,你们一个个都在外头看什么呢?”游纭从李宅跳出来,身姿矫健,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地向昭阳跑去,“啊呀,好久不见了,昭阳我好想你啊——”
昭阳微微一笑,道:“我一直在帝都,是你不来而已。”
“帝都的礼节太多了,我不习惯,”游纭拍了拍胸脯:“不过,我决定以后就在帝都过了。”
话毕,拉起她的衣袖就向宅内走去。
十一和锦瑶也跟着进去,宅外只剩下裴述和祁宁。
秋风瑟瑟,霞光卷起层层红云,却有冷肃之情。
祁宁是真的感到冷,方才的咳嗽是装的,可病着也是真的,他也觉得病着很好。
“裴尚书有话要讲?本殿冷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讲也不妨。”
他说着,便自顾自地绕过裴述向内走去。
裴述站了很久,看着远处,李宅门外是并不宽敞,他望着对面的墙面看了很久,又仰头望天,许久之后,才转过身子,此时天色已经暗了。
从昭阳屋子里絮絮叨叨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游纭终于把昭阳惹烦了,把她赶了出去。
“裴述呢?”游纭走出东院都没有看到裴述的人,转去南院也没有看到他,再出来的时候,才看他心不在焉地回来。
“喂!”
出乎意料的,裴述被惊了惊。
游纭止不住哈哈地笑起来,半蹲在地上直不起腰。
“被我吓到了?小裴大人也有被吓到的时候呀——”
裴述不理她,径自向屋子走去。
游纭笑了一阵子去踹他的门:“你不去找昭阳么?这个时辰休息忒早了点吧,要不跟我去喝两杯也行啊!”
裴述推开窗户,闭上眼睛。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过去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无比清晰。而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在听到她对祁宁的关怀,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也许,今后,连仅仅是站在她身边的陪伴也将离他而去。
他清楚的知道,祁宁是个什么样的人。
数不清多少次在夜里描绘她的容貌,尽管朝夕相处,仍然感觉到心中缺少什么。
直到后来才明白,缺的是她的那一份喜爱。
而这份感情,却早已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从未属于过他。
今后,也不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等了那么多年,他以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终有一日能够等到。
父亲的逼婚,他可以想尽办法耗。
可如果她心中早已有人,即便耗到生命的终止,也无济于事。
裴述的脸色愈渐变得苍白,瘦削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只不过在这夜色之中,难以叫人看得真切。
游纭虽平时桀骜不驯,看着是个心粗的,却到底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也了解裴述,虽然这人打小就是冷漠无言的性子,却也从来没有这样过。之前被她缠着闹的时候,至少也会理她一下,今天却什么声儿都没有,最重要的是,竟然一副丢了魂要死不活的摸样,这就不单单嫌她烦这么简单的事情。
再联想到昭阳,以及跟随昭阳一起回来的祁宁,脑袋瓜子一转,很快明白个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