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老母亲镇守边关,押送粮草,骨肉分离十五年。
想去相见,身份已悬殊。
不谈身份,他要如何冲破层层关隘去见母亲?
只得先与公主言明身份。
“公主对天盟誓愿,本宫方肯吐真言。”
两人又你来我往一番,直到姜萝与常青齐齐跪下。
跪尘埃祝告上天:
“尊一声过往神细听咱言,
我若是走漏了他的消息半点!”
四郎道,“怎么样啊?”
“三尺绫自悬梁尸不周全。”
铁镜公主这誓言的确是发自内心,倒显得杨四郎其心不纯了。
“公主言重了。”
常青又扶着姜萝坐好。
这之后是杨四郎长唱一段,言明身份。
“我大哥替宋王席前遭难,
我二哥短剑下命丧黄泉;
我三哥被马踏尸骨不见,
有本宫和八弟失落北番。
我本是杨……”
杨家虎将,如今碾做尘土,杨四郎还未出口,姜萝就抵住他的唇示意噤声。
这二人是在宫廷,若杨四郎身份泄露,又会出事。
虽说是折子里写好的动作,常青还是红了耳朵。
怜云常年练旦角儿,一双手纤长白嫩,柔若无骨,再没比这更好看的了。
只看着一双手作兰花,时而含苞,时而滴露,时而逗花,时而含笑,精妙世无双。
若美能作菜肴,看那双手就尝饱了滋味。
“我本是杨四郎把名姓改换、将杨字拆木易匹配良缘…”
等杨四郎诉完衷肠,铁镜公主也同意了去偷令箭,让他去探望母亲。
但公主却要杨四郎对天盟誓,一定要回来。
“我若探母不回转…”
“怎么样啊?”姜萝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仍拈指一笑。
台下观者也齐齐一笑。
“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杨四郎跪地一拜。
“严重了。”
姜萝欲扶常青起来,反而被他搀住。
即使口脂再红,也和血的颜色不同。
怜云拿袖子遮了又遮,常青还是看见了他唇角溢出来的血,慢慢浸染开,纯白的袖子红了一片。
心急如焚仍要顾全眼前局面。
姜萝强撑着唱完最后一句,朝台下诸人行了礼,朝台后姗姗而去。
常青唱完折尾的两段词,也下了场。
叫好之声连绵不绝,还有好些问下次怜云什么时候出场的看官。
常青顾不得去卸满身行头,就要先去找姜萝。
“怜云呢?”
“歇下了。”
“有怜雨照顾呢,常爷急什么?”
给常青卸妆的人有强行把他摁住坐好。
如今看怜云再风光又如何,哪天在哪位富贵人宴上倒下了,任他再好的唱腔也是死路一条。
“师兄,不唱了罢…”
怜雨扶着姜萝仰躺在床上,见他已经阖眸,满脸疲倦,终是没说傻话了。
戏子轻贱,何如草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唱戏就忍不住多肝了一点【一脸正经】
第133章 我本是男儿郎【二】
怜雨先是用温水浸软了帕子,再仔细拭净了姜萝的脸。
推开所有浓墨重彩, 还是最爱师兄素颜的样子。
像世家公子, 集齐了天地间所有灵秀之气, 眉眼温润好看。
丝毫不显得女气。
只是他的师兄而已。
不是受戏迷追捧的怜云。
水有些烫,拧得不滴水, 正好温软。
怜雨的动作极轻柔,生怕惊扰了姜萝一分一毫。
然而这会儿姜萝着实是不怕惊扰,身体快崩溃了,先拿魂力压制住,抢救一下。
怜雨就算是拿大耳刮子抽打姜萝,姜萝也不会醒。
从眉眼卸到唇边,才看见那一抹更深沉的殷红。
“师兄!”
怜雨轻轻晃了一下姜萝,毫无反应。
再探他的额头,冰冷一片。
“求爷请个大夫来。”怜雨去求见宝乐堂的堂主,不住磕头。
“你且起来,这是谭爷, 正好被你小子赶上了, 快来见见。”
堂主姓萧,动作利索得很, 一把把怜雨送到谭爷身前。
谭爷直接单手把怜雨揽在怀里,另一只空着的、肥厚有肉的手噙住了怜雨下巴,低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