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老野猪心里想的是什么,众人都知道意思。
门户之见,古来有之。
轻贱惯了,怜雨也不觉得如何。
反正打算解甲归田,无所谓了。
“听说怜云先生在旧京中有戏仙之称?”
老野猪突然发问。
“当不得。”
“今日朕与诸卿重建旧京,不知是否有幸听怜云唱一曲?”
怜雨掰断了筷子。
众多武将齐齐看向老野猪。
似乎想辨认一下,他是不是不久前那个礼贤下士的王爷。
“难不成我们这些人不配听怜云先生唱戏,比不得梁帝和那老太后?”
老野猪也许是喝多了酒,借着酒意,言笑肆无忌惮。
世子坐在下首,欲出言,被姜萝一个眼神制止了。
怜雨正打算和姜萝一起离去。
瞥了一眼老野猪,只觉得可笑。
做人莫学东郭狼,一朝得势便猖狂。
“听戏是能听,我也能唱。”
“在下不才,觉得这戏曲和琴棋书画一样,都是先人传下来的,不应该用来轻贱戏乐。”
“阳春白雪有阳春白雪的听法,下里巴人有下里巴人的听法,然,那些不尊重的人,不配听。”
“怜云希望你们听戏是想听个故事,而不是看见了戏子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开始取笑。”
姜萝说完,一时殿中无声。
“好,你唱。”
老野猪面色不太好。
“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姜萝已经很久没唱戏了。
这次没有用女声。
直接用身体原来的声音唱出来了。
曲调简单,音色清朗。
这是《桃花扇》里的词。怜的是国破家亡,河山改姓。
听过的人心中暗惊怜云的大胆,没听过的人只觉得戏词是一副衰败景象,不适合放在这时候唱。
姜萝突然想起来梅先生,心生怅惘。
徒添几分忧愁。
“行到那旧院门,何用轻敲,也不怕小犬哰哰。无非是枯井颓巢,不过些砖苔砌草。”
“我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众人只觉得好听,具体如何却说不出个什么来。
有些说不出的感伤,心中沉闷。
今日怜云如往常一样一身青衣,长发束起,有些病态的白,眉目疏朗,宛如世家公子。
见他唱戏也完全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先前见他说,戏曲能与琴棋书画并列还有些想笑,如今又觉得,还……有些道理吧。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竟敢在此等大喜之日放此悲声!
老野猪还未斥骂出声。
就看见其他人惊恐着往外撤。
宫室摇摇欲坠,顶上的房梁轰然折断,正对着新皇帝砸下来。
姜萝拎起世子,和怜雨一同飞快溜出了新建起来没多久就塌掉的皇宫。
其他人劫后余生,看姜萝皆是敬中有畏。
竟然把皇宫唱塌了!
吓死人了!
这时候才有人发现新皇帝没出来。
世子连忙去组织人搜救。
老野猪先封了自己当皇帝,还没册封皇后,也没封世子为太子。
本来他打算直接立小妾为皇后,被文臣和武将劝住了。
或许拿姜萝撒气也是因为在此事上受挫了。
二殿下虽然英武……然而战术一窍不通,只知道蛮干。
脑子不太灵活。
武官竟然都支持世子,这可气坏了二殿下,带着自己生母的娘家兄弟,包揽了建造新皇宫的全部工程,大大的油水活……
老皇帝的尸体一出来,众人就簇拥着世子做了新帝。
至于楼塌了——
是因为二殿下负责建筑宫殿,偷工减料。
当时二殿下接过这活的时候,不知道多高兴。
如今脸色煞白,带上木枷,嘴也被堵上了。
官方解释是二殿下修筑宫殿,偷工减料,宫殿塌了,不小心砸死了开锅皇帝。
可怜老野猪辛辛苦苦,强颜欢笑,才当了一天皇帝,就被砸死了。
死相极惨。
也有小道消息说是戏仙唱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