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落进方麟耳朵里却不一样了,只因蒋逵可是兵部尚书蒋德章的儿子,而他父亲方文安……却与蒋德章从来没有过明面儿上的走动,更别论蒋逵本人。
莫不是他之前只顾得拿紧继母那些小辫子、却忽略了他父亲,实则就连他父亲也与蒋家甚至仙公教有勾搭?
也就是这么一想之下,令方麟一时间只近万念俱灰。
他自以为他这些年真是足够努力、足够上进了,又万幸还有外祖母家与他华贞表姐等人愿意提携他,当今陛下与东宫亦是很看重他,也便叫他即便没有爹娘疼爱,也不曾太过孤苦伶仃、碌碌无为。
可是老天爷为何叫他摊上这么一个亲生父亲?叫他就算有着云上九霄的本事也会随时被拖进尘埃里?
却也就在方麟越想越悲愤、连着他父亲的屡次追问都仿若耳边风时,突然就叫他听见连翘招呼阿丑的声音。
“我家小姐刚得了信儿,有个叫三红的小丫头来替她家主子送祭礼来了,你陪我一起去门外迎迎她可好?”
三红?
这不就是杜晓云前来容府小住时带着的那个小丫头,与馨园的小丫头采荷一起藏在路边灌木丛中、被他与锦绣捉了个正着那个?
而那小丫头又在被他提着的路上、往他胳膊上抹了无数鼻涕眼泪,这才使得锦绣回了馨园,就赶紧给他倒了温水洗手洗脸,还非常细心的换了干净水和干净手巾,也好给他清理衣裳……
方麟一边飞快的回忆着这一幕,一边只觉得心头重新敞亮起来,就像阴雨方停便出了太阳,驱赶得阴霾瞬间散去。
他怎么就忘了,就算他的生母早就离他而去,亲爹也早就不像亲爹了,他的身边不是还有锦绣呢?
那么他又怎能拿着旁人的小错大罪惩罚自己,甚至也不用别人出手打击他、他自己就先垮掉了?
说起来他这位好继母一向打的就是这等主意、总想将他拖进泥潭、再浸上两脚泥呢,他不也是从未上过这个当?
方麟便飞快的顺着方文安又一次催促声侧头轻笑起来道,父亲这么急切做什么。
“难道您派人前去镇抚司寻我时,就没听说我们指挥使已经请了刑部与大理寺各出一位仵作、协助镇抚司自己的仵作验尸?”
“如今这两位仵作想必才刚各回了各自的衙门,连着手里的尸格还没递给上司审看呢。”
“这时候就算我再想将那蒋胡二人的尸首还回去,这也不归我说了算不是?”
方文安闻言就是一愣。
他夫人不是说……那蒋逵与那姓胡的都是死在妓院里的,两人全都死于马上风?
这等死法儿虽说是寒碜了些,这才使得蒋家派人求到了他夫人面前,以求尽早替蒋府圆回些名声来,又怎至于叫容程连着大理寺和刑部都请动了?
难不成是这两人本就死得有些蹊跷,那个彩云阁亦不是什么正经青楼,这才不仅惊动了锦衣卫镇抚司,又连着刑部和大理寺都惊动了?
他就说么,那蒋府与这容府既是两代的姻亲,蒋家人为何放着容程这位指挥使不来求,却偏要拐弯抹角求到了方家去。
敢情蒋家这是明知容程不好求,这才挖了大坑给方家跳!?
方文安便在愣神之后迅速纳过闷来,旋即又朝着方夫人狠狠瞪起了眼睛。
若不是他转头便又想起锦绣那些绵里带针的话,警告他不许在这容府闹事,他几乎这便想要飞起一脚,再将他这位好夫人踹出几丈远。
谁知方夫人却仿若根本没弄懂方文安的意思,再不然便是她早就见惯了方文安的吹胡子瞪眼。
如今眼见着自家老爷被方麟几句轻飘飘的话堵了嘴,她便轻声一笑:“那位蒋六爷既是容指挥使的表弟,又是他的妹夫,他自是不愿由他出头做这个人情,轻轻松松就将尸首还回去,再叫人抓了他的什么把柄。”
容程可不是故意摆出了一副大张旗鼓的样子,甚至还拉上大理寺和刑部作证,好叫世人皆知蒋逵就是死在青楼里的,并不曾藏着别的蹊跷?
可连着容程都可以为了避嫌就公事公办,方麟就不需要避嫌、连着把柄也能被人随便抓了不成?
方文安难免就被方夫人这番话又一回激怒了,只是极力忍耐着、并不曾吭声。
这倒不是方文安有多么看重方麟这个儿子、看重得与旁的慈父丝毫无差,这才无比看重方麟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