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陛下这是要催我启程了。”肖莹对锦绣苦笑道。
“因此上我必得求一求你,先费心将田姐儿替我照看些时日,谁叫她还太小,受不得八九百里的舟车劳顿。”
“等我到了大宁安置下来,顶多一年之后我再找人来接她。”
肖莹既说要“找人接她”,便是情知等她到了大宁后,便再难轻易离开——那么哪怕她再如何想念田姐儿,或是想念京城,她自己也来不得了。
锦绣连忙应声道,姑姑放心。
“虽说我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馨园里也不好养着这么大一个孩子,姑姑的嘱托我也必会好好对待。”
“前几日姑姑才跟我说了……大宁之行,我便与宋妈妈私下商量了,宋妈妈愿意将田姐儿放到她女儿膝下先养着。”
“姑姑也知道,宋妈妈的女儿只生了两个儿子,一直盼着有个女孩儿承欢膝下呢,宋家的人品也是好的,必会对田姐儿如亲生的一样。”
言之意下便是叫肖莹不用着急,哪怕肖莹到了大宁后、迟迟不能派人来接这孩子,甚至不得不将田姐儿抛弃,她容锦绣也绝不会叫田姐儿孤苦伶仃。
这话难免惹得肖莹更加酸楚,眼前仿佛已经瞧见自己到了大宁后的万般艰难,艰难得连个孩子都不敢养了。
只是眼下连着宫中的催促都到了跟前,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肖莹也便狠了狠心跺了跺脚,便跟锦绣告了辞一路往宫中去了;她就不曾瞧见锦绣在她身后露出了一脸微笑,那微笑中虽也带着几分不够确定的担忧,更多的却是欣慰。
锦绣的确害怕自己猜错了,譬如方麟那一招儿不但不曾帮上什么忙,反而将肖姑姑与她娘离开京城、赶赴大宁的日子又推前了几天,甚至还会累及方麟。
只不过她也清楚得很,依着方麟的心计与实施能力……哪怕此计不成,也绝不会将他自己个儿牵扯进去,继而惹得陛下震怒,更不会叫肖姑姑等人吃挂落儿。
她只是叫方麟帮她借力打力、借助多人之口戳破这个秘密,使之不再成为秘密不是么?
这个计谋就算有哪里不成,也顶多是更改不了陛下原来的决定之一,决定那金矿还是暂时先不开采而已。
实则那金矿既然已在江南一派里头传遍了,传得人尽皆知,宁王更是个早就知情的,难道陛下还会坚持命令肖莹区区几人再去看守金矿?
那矿脉恐怕就是派遣个五百人的军队也未见守得住……
锦绣既是早就明白,她的担忧也不过一瞬即散,等肖姑姑的身影彻底小时候,她便喊来那个抱着田姐儿的乳母,叫那乳母还抱着田姐儿回西偏院去。
“就算肖姑姑即刻就得启程,也肯定不是今日,你抱着孩子回去等她一等,等她回来后也好叫她再和田姐儿亲近半日。”
那乳母本就是锦绣求了付妈妈精心挑选出来的,先不说人够不够机灵,至少是足够听话的。
她自也没听出锦绣这番话背后的含义,总之三小姐叫她如何她便如何就好。
那么不管是三小姐叫她带着田姐儿这便前去宋妈妈的女儿家也好,叫她先回西偏院也罢,她都照办就是了。
……肖莹这日中午是带着满腔的惊喜回来的,等她一路进了容府后宅,脚步还有些虚浮,虚浮得好像踩着棉花团,虽然步步都踩不实,却也没有一点点惊惧。
这就像人逢喜事之时、连干了三大碗好酒,酒量不够难免上头,晕得人步步发飘。
又像一直以来的梦想突然成了真,真得虽叫人不敢置信,叫一颗心都仿佛飘在了半空中,可这也是欣喜的飘扬不是么?
锦绣此时才刚陪着华贞用罢午膳,刚从同轩馆回到馨园。
等她瞧见肖莹带着一脸酡色的笑容走进来后,她就情不自禁的轻抚双手,心头也不禁暗笑了一声,这事儿成了。
殊不知肖莹再如何惊喜得发飘,目光却依旧敏锐,洞察力也依然还在。
那么哪怕她并不曾瞧见锦绣的双手合了又合,又怎会将对方的神情忽略了去?
她就不禁加快脚步奔到锦绣跟前,又一把将锦绣揽进怀中,这才低声喃喃道,我就知道定是你这丫头搞的鬼。
“亏你早几日还叫姑姑不妨逆来顺受,不但将那大宁夸得天花乱坠,手里也不曾停下给你娘收拾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