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随着太阳的升起,也从远处的街紧张移来。公交车前的哄嚷声让我回过神来,去火车站的车到了。我转目寻找程阳,他已经到了车的门边,正要提步向前。“你不打车吗?”我快速抓住他的胳膊,提高声音问他。“不用,打车比公交车还堵。”他想的是对的,可见,这人还没给我气疯。“你回去吧……”他已经投了硬币,两块硬币脆生生的响终是被人们的拥挤喧闹隐没在了尘埃里。“我送你。”我二话不说跟着他上了车。他不说话,已经走了两站地,他一句话都没说。
我的腹间传来一股闷疼,坏了,早晨吸了几口冷气,这会儿好想去卫生间。
我忍住,因为我知道,自己要是下车去了厕所,再也追不上程阳了。不管怎样,就算分开,我也要看着他安全离开。多年的情侣都是其次,我们再不济还是朋友。但是生活之所以为生活就是,肚子疼得时候是真的忍不住的。我翻翻白眼,肚子真是给我长脸。“我先下去了,肚子疼。”他恍若未闻,但是我看到了他眼神里有一种条件反射性的关怀,似是想要问出来,但又淡淡忽略了过去。
他见我下车,未做阻拦。我冲进清晨薄凉的空气里,更觉难受。我用时极短,可见直接问人的效率之高。我蹲在厕所里的每一秒都心急如焚,虽然我不知道追不上程阳自己会怎样,但是我就是想持续这种状态,看他能忍到几时。出来一看,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我猜车应该走过了两站吧。“你在航天大道西口那儿下车等一下,我在你身后两站地的车上。”我挤了上去,这一辆比方才的更挤。“梁炎!你……到底想怎么样?”过了几秒,他无奈又厌烦的声音穿过了车厢内的嘈杂声传了过来,我笑笑:“不怎么样,就是送送你,别多想。”
我伸长脖子,见他低头站在站台边上,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下车的人群。他见我下了车,便又走在我前面上了方才的车。“你不下来,还能省点钱……”他难得吐槽了我一句。我忍不住笑出声:“你早晨给的那一叠,我能把这儿的公交车坐遍了,还能剩下一些。跟着有钱人就是好……”他被我噎得半晌又不说话。到了下一站,车上有了空座位。我见有两个连在一起,便拉着他坐在了一起。他径自看着窗外,我看着前方的路,知道车站已经不远了。心顿时泛上了酸涩,为什么每次离别都如此疼痛?尽管他如此伤我,为何我还是惧怕这种再也不见他的后果?我低着头抹泪,他转回头对着我说:“梁炎,你别哭了,行吗?你不累吗?我看着都累。”我笑着抹了泪:“我不累,我无坚不摧,金刚不坏!”他见我跟着他又不服软,一时又碰着软钉子,便又扭过头看着窗外。
车走走停停,算是不多时就到了车站。我看了时间,赶得上车。这时我才醒转回来:“你为什么来车站?不是应该去机场吗?”他半晌不答,捏着车票向前走着。我也不想再问,许是他勤俭惯了,来时着急,去时心凉,这才选择火车吧。“火车走得慢……”他丢下这一句话,便走向了进站口。他的背影被包裹在远处的阳光里,我用自己近视的眼睛看着他渐渐变成了模糊光影里的一个黑点。这个人,终究不会陪我疯闹下去的,他爱的应该只是一个温顺又独立的姑娘或者是一个不会给他生出许多麻烦,隐忍克制乖巧顺从的人吧,可惜我条条不中,生来逆反。
初冬的风,懒散地吹着却在钻进人的肌理时不容半分情意。我站在风里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远离我,心中说不上的解脱和难过。我的泪在风里又开始攒聚,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选择糊涂一点。我隐隐约约看到他将手中的车票和身份证递给了安检人员,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我的方向。我正好用衣袖抹着顺脸而下的一滴泪。这一滴泪我本想立即止住,众目睽睽,我不想被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但是,他这一眼,我便又止不住地抽噎起来。心里就像被冰锋戳出千万个孔来,又疼又冷。我们何以至此?为何情深不寿?为何爱难永远?为何,是你,伤我至深却又不说一句抱歉?如果可以,我选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你,直到你最后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也不会表露一丝对你的情意。
向来只有好聚,不会有好散吗?明明你说了爱,为何却要出尔反尔?我正忙着收拾脸上满下的泪水,身前的人影将我罩在阴暗中。“别哭了……”闻之才觉他的喉咙沙哑干涩,似是悲伤与疲累至极。“没事儿,你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我如鲠在喉,但也是勉力说出这句能让他宽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