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身上的钝疼便多传来一分。我塞了包子在嘴里,堵住将要破口而出的痛吟。穿过冷清无人的校园,我以满身薄汗,身上散发着病床上沾染来的药水气,从领口逸出,惹得我微微皱眉,略有反胃。是该回去好好洗洗自己了,我晃晃悠悠的回到寝室,周六的清晨人深眠、鸟未醒。我想靠在墙上支撑柱自己疲累的双腿,背上却传来尖锐的疼痛。我滑到地上,席地而坐,臀部也隐隐生疼,我究竟是遭了什么孽啊。苏岑你太狠了,好一招祸水东流、借刀杀人啊!我想我会永远记住心痛胜似身痛的感觉。地上的清凉让我腹部胀痛,我扶着墙站起来,还是轻轻下手,敲醒了他人的熟酣。我闭着双眼,等待着。良久,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咔嚓轻响。缝隙里探出于永安惊疑的双眼,檀口微启:“梁炎,你怎么了?”说着人已经牵了我的手,扶我进屋。我睁眼摇头,“没事的,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你昨晚去哪儿了,急死我们了,阿姨来查过宿舍问了你,我就说你去亲戚家了。”她焦急的说着,看我满身污秽,无了平日里的生气,担心的望着我。我扯出一丝笑容,“不用担心,没看清路跌进水渠了,已经没事了。”“嗯嗯,你睡会儿。”她轻声道。“实在抱歉,吵醒你了。”我道歉着,她微微摇头,扶我上了床。身体经不起向上攀爬的动作,动一下便倒吸一口凉气,我咬牙上了床,除去外衣缓缓卧倒,闭心合眼,只想在醒来之前,不再疼痛。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落日的余晖洒进了阳台倒映在我的眼里,透过粉色的窗帘,光明温暖似那人的眉眼。口干舌燥、腹中似有火烧,身体要恢复伤痛必是要大量的养分来维持吧。该去洗澡吃饭了,我心下道。内衬的短袖也沾了极淡的血斑,我换了黑色的长裤,白色的T恤,套上白色的帆布鞋,拿了些洗漱用的东西,寝室空无一人,应该都去吃饭了吧。出了门,落霞投下的光晕造出了万物的阴影,黑白总是相伴相生。我缓步行走,燥热的空气已被适宜的清香代替。我心下苦笑自己的倒霉,歪七扭八的往下坡走去。那时候学校没有淋浴的浴室,大部分学生洗澡都会去附近的公共浴室,一次五块,只有小小的隔间,不分男女。我浸在融融的暖光之中,心底泛着酸涩,一生病总是容易想起母亲。要是在妈妈身边,我应该就不会这么疼了吧。思及此,眼眶酸胀,胸闷气短。想起那年母亲被父亲家暴之后,那个柔弱善良的女人自始至终没有留一滴泪。母亲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七天,父亲不去看望,没有歉疚。我每次想进去看看妈妈,她都闭着眼睛不愿意看我一眼。第七天的清晨,当我还在沉睡,只听得耳边炸裂的声音传来,父亲焦急的叫着母亲的名字,让她醒醒。我被那声音惊的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快要跳出胸膛,光脚冲向里屋,才见母亲嘴唇苍白,眼睛微合,面如死灰。父亲摇着母亲的身子,在她的耳边不停猛吹,紧紧地恰母亲的人中,指甲嵌进的皮肉泛出血滴,可母亲一动不动的像是灵魂已经不再留恋自己的子女,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我站在原地,一脸冰凉,泪砸在地上,隐没在父亲哭天喊地的悔恨里。“炎炎,你快过来叫叫你妈,她不要我们了……”父亲哽咽着,展现了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那一刻,我竟为母亲高兴,妈妈应该解脱了吧,妈妈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不用再受这个男人的虐待,不用在仰人鼻息了吧。可是妈妈,我该怎么办呢?父亲再转头,映在他眼里的是那个瘦弱痴呆的少女,一头长发凌乱的散在身上,满脸泪水、毫无表情。她怔在原地,眼里毫无悲喜,似皮影一般立在已没了呼吸的母亲身边。妈妈不要我们了……我脑海中炸裂过父亲的言语,我瞪大眼睛冲向母亲的身边,抓着母亲的双手,手背上布满皱纹,手心满是苦茧。“妈,您真的不要我了吗?妈,醒来看看我……”身体本能的伴随着我的抽噎抖动着,声音卡在喉咙里,已经无法言语。父亲还在千方百计的让母亲醒过来,口中只道:“醒来看看你的娃娃,她还小啊,你可以不管我,娃娃不能没有你啊……”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真主啊,只要能让我的母亲醒过来,我愿意折寿十年,绝不反悔……我闭上眼,真主啊,慈铭我吧,我没有错啊,为什么要让我的至亲不看我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