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的数学课,老师站在讲桌前,踩着高跟鞋也只露出了脖子以上的部位。许是怕我们看轻她,这位女老师脸上挂着千年不花的寒冰,我们都像小白兔一样,只有认真的听课,没人敢造次。老师气场太强,不乖会被扇耳光。还记得那次班长上课玩PSP,身高不足一米五的数学老师,跳起来甩了七尺男儿一个清脆响亮,令人终生难忘的耳光。从此之后,我们看见数学老师,跟看见魔鬼的眼神绝无两样,但是这是个很敬业的魔鬼老师。板书写得认真严谨,下课的十分钟总会被她自动转换成二十分钟,一拖便是整个课间。黑板上的符号浮动在眼前,我脑子乱成一锅粥,再看舒冬他倒是认真聆听,还时不时的点点头,貌似很明白的样子。我硬着头皮听着,左眼一转,便看见窗户外面的灰色被白雪代替,不是片状的鹅毛大雪,而似筛子里洒落的面粉,细小的颗粒,随风抛洒在天地间,说不尽的冷清。远处的山覆上一层青白,再远一些都被隐没在白茫茫之中,天地同色,冬返风景残。胳膊被轻轻戳了一下,我回过神,舒冬眼神瞥向老师,我才惊觉自己再看怕是要挨训了。急急收了视线,把断掉的思路苦连起来。
数学老师恋恋不舍的挪开步子,出教室门前还尖声喊着让课代表早点把作业收齐给她。课代表乖顺的应着,待老师出门,我们便冲出教室,欣赏初冬即至的第一场雪。课间操取消,我们捏着水分并不足以粘在一起的雪粒,向熟识的人身上掷去。笑着闹着,最后皆不管对方是谁,见着就扔,楼道里、教室里、冰雪洒落,笑声纷飞。有同学更是从楼底下搬运“武器”,塑料袋里的雪更多,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我捏了小小的雪团,站在舒冬身后,拉开他的后领就丢了进去。我放声大笑看着舒冬咬牙切齿的想要吃人,却禁不住背上传来的凉意,打着寒颤。黄雀在后,待我转身,张璐璐已经逃出了后门,笑声飘到楼道里。我追出去,她躲在梁飞羽身后,满脸的得意。哼,以为躲在高个子身后,我就拿你无法?我捏了一把窗台上的雪,作势欲打梁飞羽,却见大个子兄弟下意识的向左闪去,露出了身后幸灾乐祸的黄雀同学。雪球直直飞向张璐璐的方向,溅开的漂亮的弧线。我见事成,笑着找起藏身之处。进了教室,黄天琦冲我扔了一记雪球,没中。我嘲笑他技术不够熟练,却被何永成和杨清风围剿,徐立辉也来凑热闹,一时我身上袭来众多攻击。我不甘示弱的捡起落地所有的雪,挨完所有的雪球,满脸的得意,嘴角一抽,追着他们就开始反击。没了武器的敌人,纷纷逃窜,我痛打落水狗,一个都不能少的报仇雪恨。
早上课程结束,林苗苗站在门口等着舒冬。我拿了书包给她,脸上挂了善意的笑容,她也笑望我一眼,转头看着舒冬小心翼翼的迈步。他们两人慢慢走远,林苗苗毫不避讳同学们的打量的眼光,她只顾扶着舒冬并不稳健的身子,向前行去。雪停了,大地覆上诗意,山峦河川在这一刻不分,纯洁肮脏在这一刻都一样。拉起领口的拉链,缩头下楼。风刮着一阵急过一阵,寒冷窜进全身,连紧闭的唇齿都不放过。
下午,意料之内,清理之中,身边的座位空了一节课。地滑天寒,舒冬不宜出门,我也少了一份担心,这货要是不顾死活的来,免不了摔跤。烧锅炉的大爷算是疼惜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下午的暖气使得整个教室闷热起来,窗外又开始飘雪,教室里的空气叫人昏昏欲睡。上课铃打响,我掏出历史书看老师走进教室。大家似木偶般大声喊着老师好,想要让脑袋清明一些却显得徒劳,凳子哐啷啷的归位。我坐下翻书,却瞥见地上的脚,再往上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白皙的脖颈,再往上一张我不愿入眼的脸。这人,是不是被狂风吹坏了脑袋?还是被早上的雪球砸掉了神智?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元旦
一月一日来临,地球绕着太阳慢慢的走完了一圈,划上一年的句号,来不及追问是否欣然。这是阳历的新年,我国传统的阴阳历(农历)的春节未至,也不知道身边为什么这么多的庆祝之声。我们族人的新年是按照□□历(回历)来计算,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阴历。现在,文化观念的渗入,冲突,碰撞在青少年的世界里尤其明显,相较于成年人我们更加易于接受新奇的事物。渐渐地,各种习俗、仪式都会交融在一个个体里,我们显得不那么纯粹,甚至偶尔会变得毫无归属感。这样的新年庆祝让我们淡忘自己的来处,幸好,声势不是那么浩大。幸好,只是一声钟响……后来的许多年月里,我只是听着寒夜里的欢呼和礼炮,不愿想起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