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补课。早自习的教室里弥漫着萎靡不振的气息,大家打着盹强撑着眼皮,在老干部来回逡巡的目光下,装得认真专心。我背着《过秦论》,文字艰涩,篇幅太长。古人肯定不知道自己的随性挥毫竟给我们这些新世纪的小娃娃留下难题。我越背越困,拄着下巴的手一滑,脑袋直直的砸向桌面。舒冬眼疾手快的揪住了我的耳朵,我投以感激的目光,摇晃着似热粥的脑袋继续之乎者也。第一节是语文课,我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意味着我可以心不在焉也不会损失太多。老干部闻着教室里的熟煮蛋味儿,微微皱眉。打开教室门,又让后面的学生开了窗户。溜进教室的清风瞬间肃清了睡意,大脑也不似自习时的混沌,眼睛变得清明起来。我提了一口气,坐正身姿,跟着老干部的讲解,思路豁达了起来。
老干部从讲台上走到过道里,负手而立。教室静的出奇,我转头看见老干部停在了苏岑的书桌前,他同桌戳了一下苏岑,苏岑依然趴在桌上枕着手臂,不知是睡熟还是假寐不愿醒来。他同桌再戳一下,苏岑缓缓的抬着没有眼镜遮挡的黑眸,阳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全然不知身边站着盛怒的班主任。他同桌见祸端已醒,偷瞥一眼老干部的神情逃避似的垂头咬着笔杆。“苏岑……”老干部压抑着语调道。苏岑转眼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股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拿起眼镜,遮挡住了他空洞无神的眸子。迎接他的不是老干部的闻言细语和第一名应得的温柔对待,清脆的声音响彻教室的每个角落。苏岑瞪大眼睛,通透的右颊上泛出红色的印记,耳垂唰的一下绯红,似要滴出血来。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幕,心下暗叹不就是上课睡着了吗?老干部这样未免有些过分了。虽然挑战了您老人家的尊严和威仪,但是他应该是无心之举吧。“这么糟蹋自己,你算什么男子汉!大好前途不及早恋来得美好?嗯?”老干部恨恨的道,看来着一耳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早恋?想必是老干部已经知晓了苏岑和刘怡萱的事情。当然,就凭苏岑那种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知的态度,老干部现在收拾他可能忍了好久吧。苏岑红着耳垂,手掌撑在桌面上,一语不发。从我的角度却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颌骨,右半边脸上的红印慢慢变深,我知道他已经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胳膊拧不过大腿,学校里你还想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旷世绝恋,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真正的可笑不自量啊。老干部气得手指不停的敲打着书背,剜了苏岑一眼,转身回了讲台。教室里所有打盹的人都睁开了眼睛,气氛凝重的不敢让人大口舒气。
我就顾着看了重点情节,眼光扫过苏岑前边的刘怡萱时,才见白皙的脸颊已经鲜红欲滴。她弓着背,头快要低到尘埃里。我心中不知是荡漾着怎样的心绪,只是模糊的叹道双方都有错吧,不怨老干部下手太狠。这个年纪的感情敢于破土而出,就要有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苏岑你既然敢大摇大摆,就应该有被别人杀鸡儆猴的预感。原来你只是一个个体,现在你代表的是一大波正在路上,要与守旧传统势力斗争的新型革命者。革命者哪个不是抛头颅洒热血,更可悲的是被多方势力联合剿杀,更何况你身份复杂的还是个种子选手。我无声而叹,面上装得就像看了一出戏剧一般转脸,舒冬定定的看我,好似目光能穿透我的肉身,看穿我的想法一般。我撇撇嘴,轻轻摇头,意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为了感情英勇就义,你跟我还是低调做人,装个好孩子比较合适。
自那天课堂上苏岑吃了一记铁砂掌之后,我没有再看到他和刘怡萱成双入对的登堂进室。故事最终以强大一派战胜弱小势力,我不胜唏嘘。按常理说应该还有勇士再舍身忘己的举起革大旗,向着黑暗势力杀出一条血路去啊。八卦无疑刺激了我敏感的神经,偶尔无心的问道舒冬,他也只道未完待续,暂时没有更新。又过了几日,气温悄悄的上升,风也变得温柔起来。清晨不再需要长袍短卦的出行,我们踩着节奏在院子里舒展经骨。我一个人垂头返回教室,于雪瑶神不知鬼不觉的上来牵住了我的衣袖。我笑看着一说话就脸红的小白兔问道:“非奸即盗,想干嘛?”她捂着嘴轻笑着,旋而掩着声音在我耳边道:“杨清风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我心下惊愕,小妮子好手段啊,这么快就拿下一城!“恭喜啊!”我捉狭的道,戳戳她的软腰,笑声又低低散开。“不过啊,你最近还是低调一些,这种事情要在月黑风高的时段进行,我们班老干部严打,你别让杨同学也被抽耳光。”说着我目露狠光的比划了一下,她面色惊异的疑惑道:“什么严打啊?就你们班苏岑的事?”坏事传千里啊,八卦总是忽略掉时空的阻拦,任性迅速的传向每一个好事者的耳朵里。“对啊,明摆着杀鸡儆猴,你们最近还是不要太显眼。”我拍拍她挽着我胳膊的手,笑着进了教室。